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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极限压制(一)

如果说博学者的出现是创物者的疏忽,那么极限压制便是亡羊补牢,让早已进阶顶层的世界级强者重新认识到了自我的脆弱。

在重新认知自我的过程中,博学者从未收到来自创物者的友善提示,告知自己应该如何守护来之不易的命运。相反,在博学者终于艰难地攀爬到生命巅峰的那一刻起,极限压制便如附骨之疽,为博学者拷上全新的命运枷锁,成为纠缠不休的梦魇。它如同看不见的陷阱,悄无声息地施展着一次又一次的顶级猎杀,慢慢地弥补创物者所犯下的小小过错。

然而,让博学者的生存情况变得更恶劣的,则是他们本身。为了各自阵营的利益,敌对的博学者群体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不但绝不轻易透露这攸关生死的生存法则,而且想方设法误导敌对博学者,让他们自取灭亡。虽然在创物者看来,无论是哪方的博学者死亡,都符合自己制定规则的预期,因为博学者数量的减少,能更好地维持世界能量多层面分布的平衡。但不可否认,更可怕的失衡也将接踵而至:当任意一方的博学者出现压倒性优势时,极可能会导致天下一统,轮回终止。不管怎么说,创物者的智慧终究不可妄言,世界在轮回中不停地翻滚辗转,究竟何去何从,到底路在何方,这一切都不是渺小卑微的尘埃所能窥测的终极奥秘。

因此,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博学者来说,他的内心应当是颤颤发抖的。在登上了世界巅峰之后,博学者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向上进化的路径已到了尽头。回首望去,进化的曲线已经消失,而自己正孤单地立足在一个狭小的临界点上,以后的方向在哪,全然在自我的把握。博学者即便可以俾睨天下,俯视芸芸众生,却依然要时刻看清自己所处的困局。

作为博学者群体中的老古董,秩序阵营的水破和混沌阵营的无尽厄运对极限压制有着最为古老、最为全面、最为通透的认识,他们运用跨越了无数轮回而积累下来的世界认知和自我认知,全力庇护着各自阵营的新生博学者,组建了阵营级的决定力量。

凄惶曾今亲口听水破述说博学者的传奇,水破在鲜有的滔滔不绝中,提及了自己所知道的极限压制,并告诫凄惶不可外传。正因如此,当非元小分队在野兽系领地完成对游荡狼人的第一战后,在兽牙口无遮拦地提及“博学者”、“水破”时候,凄惶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快。

水破向一个开拓者分享博学者的秘密,是否暗示凄惶即将踏上博学者的命运之路,或许除了他自己,谁也无从得知。但关于极限压制,水破确实详细地讲了五条:

规则之一,博学者不能以任何形式杀死低阶弱者。

从表面上看,这个规则防止了博学者无节制地恃强凌弱,保证了各个层次力量的稳定共存。但其真正的目的则是诱使博学者跌落到相互残杀的深渊。

卑微的生命为了追求和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强大,历经千辛万苦,蜕变进化,跨越轮回,在最终拥有了博学者头衔后,却发现一切都成为了虚无:为了强大而踏上博学者之路,而在成为博学者之后却无法随心所欲地展现出这种强大,那么,这种强大又有什么用?用水破的话说,这条规则把博学者变成了“强大而无用的废物”。

既然不能对弱者下手,那么博学者唯一的敌人便是敌对的博学者,因为只有博学者之间的战斗,才能证明这种强大存在的意义。在这种高层次的力量交锋中,两个阵营的敌对关系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为了证明自己,博学者们掀起了永无休止的战争,以延续自我存在的意义。

强大的力量总是伴随着叛逆,博学者们在循规蹈矩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越雷池,踩火线。只有当他们切身体会了杀死低阶弱者的代价后,他们才选择了沉默的遵守。

如果混沌阵营的博学者亲手杀死了一名开拓者,那么整个开拓者阶层将会翻倍增强,杀死的开拓者越多,开拓者群体的整体实力将以几何级数成倍递增。同时,混沌阵营的整体力量将成倍下降。也就是说,恃强凌弱导致了敌强我弱。长此以往,由于层次整体实力的提升,开拓者进阶为博学者的几率急剧增加,相当于混沌阵营的博学者为自己制造了新的敌人。这种现象的危险性在于,一旦双方博学者的实力对比失衡,一定会有某个阵营被这个世界永久地除名。因此,博学者宁可选择同为博学者身份的敌人作为对手来硬碰硬,即使两败俱伤,也要将灭顶之灾的风险加诸对方。

规则之二,博学者已经被世界抛弃,无法以再生、禁锢、死亡等形式存在。

开拓者可以禁锢,可以轮回转生,间歇地延续着存在的意义;继承者可随着生命的消逝化为世界的尘埃,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也算是平凡的归宿。唯独博学者,被抛弃在了伟大的生命循环之外,要么是永恒的存在,要么是彻底的消亡。

别有用心的创物者制定了博学者真正的死亡法则,挑拨着这个孤独的群体永无休止地争个你死我活。当博学者开始畏惧真正的死亡时,便沦落为可怜、悲哀、毫无意义的行尸走肉,不再构成世界的威胁。

两个阵营似乎也从这条规则中洞悉了彻底铲除彼此的关键,博学者之间的战争被推向白热化,任何一名敌对博学者的真正死亡,都是胜利天平偏向自己阵营的绝对筹码。然而,一名博学者的真正消亡,同样是每个阵营都无法弥补的损失。谁也不知道下一名候补博学者将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阵营力量的短暂失衡是否会引发致死的危机,硕果仅存的博学者是否又能力挽狂澜,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年轻的水破曾今当着无尽厄运的面,残忍地判决了更为稚嫩的混沌阵营博学者真正的死刑,也难怪无尽厄运哀嚎悲泣,对水破更加恨之入骨。

规则之三,博学者无法进入敌对方核心领域,且无法在自身所属阵营坍缩至“无”后生存于敌对世界。

核心领域是阵营的根本,是所有阶层生命体诞生的本源。核心领域无法入侵的特性,看来是创物者有意让世界处于不断动荡的平衡。即便一方的博学者被屠戮殆尽,只要本源尚存,依然可以孕育强大的希望。同时,核心领域所容纳的,是整个阵营的力量,即便是博学者也无法单独抗衡。当一方阵营的核心领域覆盖全世界,将全世界都变成核心领域时,处于对立地位的单个生命体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生存下去的。因此,当秩序阵营的绝对领域投射向整个世界舞台的时候,明智的混沌力量会顺从命运的安排,退守本源,以待来日,而不是顽抱残垣断壁,悲怆莫名,毫无意义地成为新世界的奠基石。

那核心领域的不可侵犯性是否是对弱者的庇护?博学者们在思考这个可能性的同时,依然致力于挖掘更深层次的真相。当博学者们回首望向孕育自己的摇篮,不可侵犯的生命本源时,终于迟钝地发现,世界的真相就在自己背后。

茅塞顿开的博学者们终于开始疯狂地探索自己的核心领域,无心牵挂外界的繁复纷扰。然而,即使是自己的母亲,此时也向她最引以为傲的子民们保持着难以理解的沉默,不愿透露出任何信息。叛逆的孩子们第一次违拗了母亲的意志,不甘而迫切地解剖着母亲的躯体,试图挖掘无言的奥秘。

也有部分厌倦了阵营之争、天下之争的博学者把眼光投向被遗忘的世界角落,无论是和平盛世,还是纷争乱世,这些博学者俨然遗世独立,飘然界外。

惑便是这样一位博学者。他更像是受到命运的指引,已然超脱了沧海桑田,专注于探寻被掩盖的真相。而在这条未知的探索道路上,惑无意中成为了秩序阵营打破极限压制的第一人。虽然惑无法进入混沌阵营的核心领域,却成功地实现了在混沌世界的独立生存。他没有想到,这个破烂不堪的世界居然还有不受两种阵营力量波及的避难所,无论外界如何天翻地覆,这个避难所简直就是散发着神秘魅力的天堂。

也就是因为这番奇遇,先行者惑在同盟们陷入轮回的休眠,在混沌阵营大肆改造世界时,依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秩序阵营也在探索世界的道路上似乎领先了混沌阵营。

不论世界本源的奥秘是实现天下永恒一统的关键,还是世界灾难的根源,惑始终同时承担着风险和机遇,并坚信终有时日,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然而,就在惑忘却了自己的阵营立场,置身事外的同时,秩序阵营早已因为惑的缺席,在亘古不变的轮回跨越中愈加岌岌可危,而作为秩序阵营中流砥柱的水破,早已不堪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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