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亚大陆的几大家族联和围攻,即便是鼎盛时期的明家也会被夷为平地。不管明叶有什么阴谋,死了,便都结束了。
确认没有后患留下,陆邢上车离开,车子刚开动不久,正在闭目养神的陆邢被一通电话吵醒。皱眉看了眼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也没想的就挂掉,可是对方却不厌其烦的一通接着一通打过来,陆邢不耐的接通了,只听一个女子略显焦急的声音传入耳膜,
“陆邢,木瑶怎么样了?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陆邢眼神又深又冷,不答反问,
“你是谁?”
他的私人电话知道的就寥寥几个,都是交往密切的熟人,这个陌生的女人怎么会有他的电话,语气自然的仿佛就该如此。
陆邢三个字的问句,让对方沉默了两秒钟,只听得她缓缓说道,
“你还记得二十三年前那个冬天有个人救了你吗?你离开时给了她一个承诺,无论这个承诺是什么,你都会兑现诺言……我就是那年救了你的人”
简单的几句解释,却让明净不由得想起许多往事来,前世的,一张张片段剪影闪过脑海,最终都化为今生他的一双最陌生最冷漠的眼神,将她匆匆略过,不带一丝停留。陆邢,我是想不再与你有瓜葛,躲你远远的,可是却躲不过命运。
二十三年那个冬天,她的八个字让陆邢回忆起他最不愿回忆的过去,他母亲死在那个冬天,那一天冬阳很耀眼,可是那光却照不进人心里,世界依旧被冰封着,冷的没有温度。在他以为自己也要被冻死的时候,一道醒目的红色闯进他冰冷的世界,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一个眨眼间,陆邢从那段回忆里抽离,不带一丝情绪,仿佛那是陌不想干的人的过往。
“一个承诺,你已经让给了别人,我也兑现,从此以后我们不再相欠。”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同样漠然的声音传过来,
“陆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想知道那边情况如何,这通电话挂断后,我保证不再找你,你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
明净苦笑,陆邢真把她当成贪得无厌的小人了,若不是将安凉的魂引回他真身后久久不见他醒过来,她早就亲自去连山,哪里还会找他?可陆邢冷漠的几句话让明净再次无声,久久才听她不可置信道,
“炸了?明家炸了?那木瑶呢?木瑶当时还在里面为什么要炸?!”
听陆邢说完,明净冷笑,话语变得尖刻
“她要求……她要求你就去兑现,呵!承诺,陆邢,她那是去送死你不知道吗?我要知道结果是这样我根本不会让她找你帮忙!”
不再跟她多说,陆邢挂断电话,第一次因为一通电话心情烦躁,还是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陆邢做事从不多说,更别提什么解释了,今天他竟然跟别人解释。将手机递给副驾驶座上的心腹,吩咐道,
“换个新号”
那人接过手机,聪明的什么也不问,点头应是。
明净放下手机,知道刚刚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其实若不是她放小木头过去,若不是她让小木头找陆邢帮忙,或许……明净转过身,发现那里原本躺着的人不见了。
安凉,我喜欢你。
安凉,结发为夫妻,我们结发试试?
安凉,你母亲会不会喜欢我啊?
安凉,她是你的未婚妻?
连山明家的遗址,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举目望着这片废墟,人像要塌了一般。阿木,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怎么又弃我而去了……
明家覆灭的第二日,钟家将钟迹下葬。葬礼上闯进一个陌生的白衣人,以一人之力对抗钟家众人,就算他再厉害也难免受伤。可他还是来到了钟迹的棺前,钟垚死了儿子已经很难过了,如今还有人连他儿子下葬都要捣乱,
“今天我不想见血,不管你是谁,赶紧离开!”
受了些伤,安凉踉跄着,没有说一句话,伸手到棺木中,拿起钟迹的左手。钟垚见这人讲不听,又派人上前来将他拖出去。
那时他身体不好,多是睡着的,每每阿木出去又不忍叫醒他,便写张纸条留下话,告诉他她做什么去了,然后将纸条放在他左手手心里。他曾问过她,为什么每次都是左手,她说,那里离心脏最近。
安凉死死的掰着那只手,一点点,终于让他找到了什么,摸到那手心里的东西,安凉一下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身后的身撕扯的,还是他松了力气。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地上的他。
安凉摸着手上的东西,没有去看,笑了一会,又哭了……
安凉,那个,我们不结发了,送定情信物怎么样?你看我都准备好了,这块檀木从小到大都在我身上,你可要好好收好了!
安凉,你没有准备不要紧,我送了你一样从小戴到大的东西,我也要你同样的,你送我一缕头发做定情信物,好不好?
明净回到陆水子古宅没两日,院子里的枫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一身狼狈,赫然是消失了两天的安凉,他正瞧着那枫树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明净走过来,只听他喃喃问道,
“梌山的枫树?”
他声音喑哑得很,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明净也静静看着这棵枫树,回了一个字,
“对”
安凉忘得出神,久久才说道,
“只有那里的枫树会这样的红”
“你说,我还能等到她吗?”
明净侧头回望他,他像大海里的溺水着,孤独的抱着一根浮木,希望渺茫的飘荡,直到有一天,这根浮木也没了,他只留最后一口气,等待着,渐渐沉入海底。
梌山一年四季都是和风暖煦,枫叶一红就是四季,从不衰败。
山腰处那间百年没有住过人的院子,不知从何年何月竟又住进了人。院中一切照旧,只不过多了一样。
安凉细心的浇灌着院里一颗檀木,原本只是一颗枯木,两百年前突然发芽,然后开了枝散了叶。不过,也仅仅如此而已,再也没有半分变化。
“阿木,昨天我读了个故事,我讲与你听,可好?”
林中凉爽的风吹来,吹响了整座梌山的枫叶,沙沙啦啦……
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软塌上的安凉刚一醒就向那棵檀木望去,哪里有什么檀木,那里空空如也,安凉心里一惊,手里的书掉落地上。
当年,安凉问还能等到她吗,明净没有回他就回了屋,正当他万念俱灰,她端着盆檀木出来,告诉他要好好照看养护。他一句话也不再多问,生怕这一丝丝的希望就没了,带着那棵檀木,安凉回了梌山,也不知多少年,只记得那颗檀木发芽的时候是两百年前……
安凉慌慌张张跑了出去,也不知要去哪里,一路寻着,竟来到一处山涧。
远远看见一绿衣女子,正蹲在水边,似乎对那些石头很感兴趣。安凉不敢上前一步,生怕吓到她,手一动,才感到手里有样东西,刚刚着急竟没有发觉。展开一看,一张纸条。上面是他寻了几百年的字迹:安凉,你睡好久啊,我等的脚都麻了。去捡些石头,你醒了来找我哦。
多像一个美好的梦,湿意漫上来,他双眼模糊,抬头瞬间,眼泪滑落,双目清明的看见,那里她正静静看着他,笑着。
一如当年,枫叶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