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瑶一边煮茶一边想着心事,这习惯大约是在安凉身边养成的。那时候安凉身体不好,一天中除了睡觉,能有小半天的时间是在床上躺着,言先生会每日给他配置药浴,一泡就要泡满一个时辰,这个还要给他施针,为了足够的热水,安义负责烧火添水。而她,则变成了最闲的一个。想到安凉喜欢喝茶,便慢慢挑拣色泽品质最佳的茶叶,反正有的是时间,挑完了,这这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大半,然后再慢慢煮茶、泡茶。即便是刚泡完药浴的安凉虚弱的喝不了,好歹也能练一练手上功夫,等他能喝了,也能随时煮出一壶好茶来给他。
木瑶手上动作一顿,又想起他了,索性放下杯盏。钟迹自那天之后变得忙起来,他说,之前那些棺木中的尸体,都是明家做的,而明希似乎什么也不知道,钟迹也是跟陆家当家陆邢联手才查到这些。他说,若是想对付明家就要知道明家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
明家,她痛恨的明家,命运总会给你一些捉弄,她竟也是半个明家人。当初她随安义去明家救母亲才知道,原来,让母亲总是神伤的父亲,是明家大公子,他费尽心思接近母亲,只是为了得到檀木精的躯体罢了。
后来为何放过母亲,又为何无病无灾突然死了,就不知是何缘由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允许她下山了,是怕她同她一样,走上同她一样悲惨的命运。一世安然无忧,潜心修炼,大概是最安稳幸福的事了。可是,命运哪里容自己的想法走,最后还是逃脱不了。
她用自己换回母亲,反正已经无所谓了,当时她的内丹已经给了安凉,没有内丹是聚不了魂的,一日之内必然魂散。她放弃自己的肉身,最终还是舍不得那段记忆,魂体分离之际,便将记忆一起封锁在躯体里。可谁知道明家那群小人竟然出尔反尔,得到了她的近千年的躯体竟还不满足,又要抓母亲,当时她魂魄已经开始渐渐消散,只无能徒劳的看着一群法师要对母亲不利。母亲拼死将自己的内丹聚在她的魂魄里带她魂魄离开,使尽最后的力气挡住一群法师。
‘咔嚓!’木瑶从回忆里惊醒,才发觉椅背被她给抓断了,参差不齐的木刺扎进她的手里,手掌被扎的血肉模糊,鲜血流淌了一地,她刚刚竟然没有察觉到痛,回过神来才觉得刺骨的痛意。她们木之一族性情最是淡然,尤其是檀木,为何刚刚有这么大的怨念?木瑶慢慢将手掌的刺给挑出来,心里纳闷,也没想出所以然来,大概是她当真太过记恨了吧。
“怎么了?手怎么回事?”
钟迹不知道何时回来了,木瑶抬头见他已经走到她身前,难道,她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最近才常常神魂不定?
“没事,刚刚没注意伤到了。”
钟迹握着她的手,认真小心的拔掉她掌心的刺。木瑶静静的看他,这个场景……不一样的脸,姿态神色竟如此相似。
“钟迹,你喜欢我吗?”
钟迹手上动作不停,眼不离手,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拔掉一根刺得很深的刺,痛得她嘶了一声,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手腕被他的大掌握紧。
“别动”
然后接着说了两个字
“喜欢”
刚刚被刺痛的脑袋没转过来,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他也没问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就像两人正常对话,有问,有答。
钟迹用棉签沾水开始一点点清洗她难看血红的掌心,凉凉的,很舒服,她感觉不到一点疼。
以前有人跟她说:阿木,你这样坦诚会吃亏的。她并不在意,知道这句话应验了,伤过、吃过一次亏才懂,现在的她像只蜗牛,已经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不会轻易伸出柔软的触角。
“钟迹,不要对我这样好,你会受伤的。”
他像没听到一样,细致轻柔的包扎好她的伤口,系好最后的结,抬起因为她的伤口而一直低着头,摸着她的脑袋,低沉柔和的声线飘进她的耳朵里,脑海里。
“没关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甘愿,因为是你。”
从前都是她主动,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温柔的话。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不是人,妖不妖鬼不鬼的,而且现在她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说不定哪天就消失了。
“大概是我上辈子欠过你,所以你是唯一一个我想爱的人,不计一切”
木瑶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是我之前吃了太多苦,你前生做过太多坏事,所以老天惩罚你来安慰我的”
在她的记忆里,只除了一个人,再无别人欠她什么。
“这样说也不错,各补所缺,天生一对”
当晚钟迹又将她困在他怀里入睡,看他这几日这样疲倦,木瑶狠不下心让他烦扰,乖乖在他怀里睡了。说来也真是怪了,她这个人曾经只在乎过一个人的想法,而今竟多了一个,已经很多次了她不忍心看钟迹皱眉不高兴的样子。难道她真如书中写的一般,是了水性杨花的女子?思索了许多,在温暖有力的怀抱里,渐渐熟睡了。
阿木,阿木,松手,阿木……
是谁?阿木,阿木睡谁?黑暗中木瑶奋力挣扎着,想起阿木是她自己。寻着声音,木瑶竭力睁开沉重的眼。
看见钟迹一脸沉重的将她双手反束在身后,紧紧固着她。
“怎么了?”
钟迹仔仔细细看了她半响,才慢慢送开她,沉重褪去又是往日懒散的模样。
“没事”
他身上浅灰色睡衣是大开的V领,在他转身下床时木瑶看到他不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爬到他面前看着他脖子上一圈醒目的红痕,可以分辨出是手指的印迹。
“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手上有些痛,但不是昨日受伤的手掌。抬起一看,手腕上有一圈禁锢的红痕。默了片刻,怀疑道
“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