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总部地处南城区的繁华地段,临近的街道自然人口稠密、地价高昂、租金不菲,导致了两边的店面通常小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一家只有两个桌子和六把椅子的小馆子也敢自称“帝王美食城”。相比之下,只有一层也就500平米的“光明大酒店”就显得格外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了。
坐在酒店内靠窗处,凌云枫一边打量着店内粗糙简陋的陈设,一边忍不住问道:
“刚哥,吕明怎么会想起来请我们吃饭呢?”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说要告诉我们一件事。”
“一件事?什么事?”
“不知道。”任剑刚叼起一根烟,吸了两口说道:
“不过我就是挺奇怪,上次他为什么先找我们做评测,他应该知道杜英才说过研发的他们来负责啊……哎,老吕!”
说着,任剑刚冲门口招起了手。
话音刚落,一个又高又胖的人出现在了门口,隔着老远就招呼道: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吕所长业务繁忙啊!快赏我们个红包吧!”任剑刚招招手,开起了玩笑。
“这不就请客吃饭了嘛!”老吕在任剑刚身旁坐下,凑着火点燃了香烟。
喊了上菜之后,任剑刚先做了个相互介绍:
“小凌,这位就是软件应用开发所的所长老吕,掌管着百十来号人的生杀大权,16年的老蓝海,绰号‘鬼见愁’,哈哈!开个玩笑,这是我给他起的绰号,当年我、原华和他可是软件开发的三剑客!老吕,这是凌云枫,我们从华翔挖过来的高级用户体验设计师,世界名校双硕士,对用户体验和设计很有见解……”
见老吕面善,凌云枫就半开玩笑地学着武侠片里的动作双拳一抱:
“吕所长,小弟来这里毕竟时间还短,如有不到之处还请指教!”
“没事没事,咱们多交流!我呢,在用户体验方面也才刚刚起步。你也别叫我所长了,叫老吕就行了。”吕明倒是没有一点架子。
饭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老吕拿起筷子劝桌道:
“吃菜,吃饭!别看这里不是很大,但口味相当好,我就是在这里吃胖的。很多老蓝海平时有个聚餐或庆祝什么的都来这里,好吃还不贵!”
凌云枫和任剑刚连连道谢,开始动手。
碰了一杯之后,任剑刚忍不住问道:
“老吕啊,到底是什么事这么重要,还得你请客不成?”
吕明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却拿筷子点点桌上的菜:
“先吃,先吃饱,我怕说出来之后你们就没胃口吃饭了。”
“哈哈,有这么恶心吗?难道这里的饭菜都是地沟油炒的吗?”任剑刚显然没当回事。
两位老大哥自由自在地侃大山叙旧情,凌云枫虽插不上嘴但却也乐得埋头吃喝。正好他一向吃饭很慢,因此趁别人说话的功夫自顾自吃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能是见凌云枫被挤到了话题之外,任剑刚又往回拉了他一把:
“小凌,老吕也不算外人,后续你得多和他沟通沟通。你看,他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就证明他的情商绝对比我高!”
“任总监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老吕依旧一番谦虚。
他又看看眼前的饭菜被扫荡得差不多了,便客气地询问道:
“二位都吃饱了吧?”
任剑刚装作夸张的样子打了个饱嗝,凌云枫则拍拍肚子发出了噗噗的声音,就好像西瓜熟了一样。
“那我就但说无妨了,”老吕又点燃一支烟:
“据我所知,你们用户体验组估计不保了。”
“啊–嗝!”任剑刚这回真打了个响嗝,凌云枫也不由地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
任剑刚抱歉地笑了一下,声音里却透着震惊:
“你说什么!?”
“听说手机公司高层办已经表决过了,大多数人支持把你们合并掉。”
“你开玩笑了吧?手机公司高层还不就是李总说了算?难道是他同意的?”
“不是李总的问题,唉,”老吕狡黠地眨眨眼:
“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最近手机公司业绩一路下滑,李向前在高层会议中话语权也日趋萎缩,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搅和,他有苦难言啊!”
“不是吧…那怎么办啊?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连我都不知道呢?”任剑刚语气里透露着不满与惊恐,仿佛被医生宣判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在凌云枫的印象当中,任剑刚还是头一回显出如此慌乱无措的神态。
“为啥要让你知道呢?有人要干掉你,还会提前打招呼吗?那不明摆着犯傻么?”老吕笑了,笑得很轻。
“****,那也得让我们有申诉的机会啊!我们不能连个屁都没放就被干掉吧?”任剑刚情绪激动起来。
“所以说赶快抓紧吧!”老吕弹了弹烟灰,示意任剑刚冷静一下:
“趁着秘书处还没有正式发文,你们应该还会有机会的。”
任剑刚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把头扭向了窗外。十秒钟之后,他回过头来,定定地对着凌云枫说道:
“小凌,我们要写个报告说明用户体验必须独立!用户体验必须公正公平,绝不能成为别人的附庸,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做最后的努力拼死一搏!”
“好,努力挣一把!”凌云枫早已茫然,只剩下了点头的份。
走出酒店,任剑刚突然问老吕:
“老吕,你知道是哪个部门想把我们兼并掉吗?”
“这个就不清楚了。”老吕摇摇头。
“好吧,兄弟,我得好好谢谢你了。”
任剑刚手臂挎在老吕的脖子上:“你看你告诉我们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请我们吃饭,多让人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咱们两个多少年了。”老吕看了看表:
“那我开会去了,咱们回头见喽!”
“好的,拜拜!”
“拜拜!”
形势紧迫,容不得凌云枫瞎想。一回到蓝海总部,两人又来到“海湾”那个熟悉的小院里。
任剑刚这回真急了:
“小凌,看到了吧?我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还发生得如此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看李总能不能顶得住了!其实,手机公司最近经营状况不佳完全是因为砍掉了低端机引发的短期‘阵痛’,是转型与改革中不可避免的,但现在来看上面有些人已经开始对李总施压了。这样,请你尽快写一个报告,交给秘书处的刘主管,让她为我们在公司办公会上申请一个汇报的机会。我们要让李总感受到用户体验组的力量和存在价值,做最后一搏!”
变化之快令凌云枫茫然无措,就像一根在水中胡乱漂流的木头,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冲得漫无目的。
凌云枫茫然地点了点头,既然任剑刚说要汇报,那就赶快写材料汇报吧。
也许是看到凌云枫心平气和麻木不仁的样子,任剑刚不由地叹了口气:
“小凌啊,平心而论,你的专业素养和综合能力足以胜任蓝海中层领导的工作,但对于战略把控、职场人际和办公室政治来说,你至多也就是个项目主管的水平。”
紧接着,任剑刚又补充了一句:
“我这话可是肺腑之言,你千万别介意啊!如果你以后不愿意再听到类似的评价,我可以绝口不谈。”
凌云枫怎么会不愿意呢?他还巴不得经常听到这类职场干货呢。要知道,在过去几年时间里,这种东西对于凌云枫来说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可惜,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下去,因为梁守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神色凝重地将任剑刚掳到一边,看样子虚拟运营商的麻烦依然有他一份。
见任剑刚对着他点点头,凌云枫连忙回816起草汇报去了。
写着写着,凌云枫百思不得其解:这么重要而机密的消息,吕明又是如何得知内幕的呢?
而且,他还那样从容不迫,仿佛早就知道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