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自重,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羽翼寰三个字。”妘含章厉声肃穆,面色难看。
在妘和面前,刘伊最不想听见的便是羽翼寰三个字。
刘伊有含章的记忆,妘含章在众多事物中都非常信任自己的哥哥,甚至是显得有些盲目,唯独涉及羽翼寰,她可以即刻与妘和冷漠对峙。原因在于哪里?在于妘和曾经狠狠地利用了妘含章以致羽翼寰仕途尽毁。在羽翼寰的问题上,妘含章根本不想与妘和谈更多。正因为妘含章对羽翼寰用情极深,也懊悔极深,这点足以让她在听及此名时心情难以平复。
两人静默无声,惊讶的妘和略显停顿,随后又慢慢恢复笑容,“如此英姿,为兄还真是第一次见。”
“若哥哥还要如此,以后会经常见了。”
“哈哈~好!”
暖风吹来时带了点夏天的湿润,空气不再似往日那般干爽。妘和一边与含章互置棋子一边收敛起笑容,妘含章并没有主动问起他此次的目的,但妘和还是决定将这点重要的消息告诉她。
“西北战乱西南不稳,长安人多嘴杂你自己要小心,该与何人来往心中要掂量清楚。”
“……”刘伊不知妘和到底意指何处,便不做回应。
“你虽已为人妇但毕竟是公主,天海原先事何主你也再清楚不过,他身边的人、事都还是要多加注意。”
果然妘和还不完全信任天海,在妘含章看来也理所当然,毕竟他原先就是西帝的宠臣。只是她吃不准自己的哥哥,似乎每坐一步都精确计算,好似自己是在被利用。妘含章不愿意承认,但刘伊很明确地知道,很多事她都在被妘和利用,但她不便说出口,更不便讲出这种事实。
“哥哥今日真正要说的就是这句话吧?妹妹过得如何都是顺带,实际是来谈谈我的口风。”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这么说哥哥的么?你不解家国大事为兄不怪你,为兄明里相告,近日有人潜入宫中偷走了一样物品,目前为止还不知事大事小。”
妘含章的脑海中不免出现某人的身影,就在最近他们才刚遇见,难道会和他有关?刚有此想法含章便不敢再往下想。
“所偷何物?”
“龙纹灵玉。”
含章屏住了呼吸,她之前与故丰做的交易用的也是龙纹灵玉,怎么会如此巧合?
“原先放在华曦宫月非阁,眼下判断该是子卿的遗物?”
此话如晴天霹雳,含章手中的黑子不慎落入棋盘,打得盘局七零八落。遗物既出现在原先西帝的寝宫华曦宫,又在其中风子卿的别院月非阁,对于一手造成了风子卿被杀的妘含章来说不得不震惊甚至是害怕。她再次想起了那天与羽翼寰的见面,浑身不适之感久久不能消散。
“偷……那个……做什么?”妘含章问道。
“我也是好奇,想必那边的灵玉不够用了吧~”显然,这是妘和一贯的打趣方式。
对于当前局势妘含章一概不知,更无法辨别个清楚。她实实在在地再一次感受到不明情况的痛苦,好多事都无法做判断,既然无法判断就更无法做出决定。而心中那一抹对于羽翼寰的猜忌在让她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她第一次感受到那些权术和政治离他如此之近。含章紧咬嘴唇,深锁眉头,因过于专注脸颊微微泛红。
见含章这般紧张,妘和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试着安抚妹妹紧绷的神经,将话题影响别处。有些事他已不必再问出口,问多了反而令人起疑。
妘和回宫之后,妘含章立即赶回了地书令府。一路随车马前行,含章紧闭双眼,她需要好好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理一理。车外的人声嘈杂不再欢声笑语,妘含章紧握双拳愁眉不展。它们似乎都带着同一种语调,将一股陌生又可怕的讯息灌输给妘含章。妘含章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些事即将发生而她却无从判断更无从下手,惶惶不可终日。妘含章睁开双眼,她知道这种不安来源于哪里。妘和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可她恨的是自己,以现在对鸿昊的了解她根本无从判断其中所有的含义。哥哥不会无意将讯息透露给她,什么有人偷了龙玉,什么龙玉原本放在哪里,看似都起因于告诫妘含章要小心谨慎,实则绝对是另有目的。尖长的指甲透过长裙刺入腿上细嫩的肌肤,妘含章几乎想要用这种痛觉唤醒自己,除去烦恼。可她发现这一切并未起到作用,大腿被刺得出现了血滴,她却依然烦躁不堪。
现在的刘伊厌恶自己的无能,极度厌恶。
进入地书令府,刘伊盛气凌人。她大步迈向正房,毫不在意自己还是一名女性,该礼数有加柔美可人。芈玲正在廊下扑蝶,见公主怒气冲冲地走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头雾水。她忙上前行礼,刘伊却好似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径直向正房走去,只在身后给她留下这样一句话:“让秋月赶紧将之前我选好的几本书送来,马上。”
芈玲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办事,她看见芈兰也发现了公主的异样,正紧跟公主后脚进了内室。
刘伊落座高椅之上,余气未消。这次的芈玲手脚到是极为干练,捧着几本书立即就赶来了。书一放案上刘伊就迫不及待地捧起翻看,翻页如落叶,一夜尽满地。匆匆翻了几页刘伊便又换起另一本来查看,似乎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便又丢在一边。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芈兰忧心地问,她怕公主怪罪,只低声试探。
刘伊并未回答,她指着这些书问芈玲,显然她并不满意,“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
刘伊烦躁不堪,她没能从书中知道任何有助于自己判断眼下问题的线索,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连静下来默默读完这些大局势书籍的心情都已无处寻觅。窗外似有雷声传来,眼看即将有一场倾盆大雨。老天真是知人知心,将刘伊眼下的焦虑全然看在眼里,想用雨释宽慰。刘伊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她再次落座,放平心态。
“兰,我好心烦。”
“公主刚与陛下见面归来,难道不开心,怎会心烦?”
刘伊摇头,眼下她也不能将妘和对她说的那些话和盘托出,毕竟这不合适,“毫无头绪毫无头绪,但眼下似乎又有事要发生,我真是干着急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所谓何事?”
“就是呀,到底什么事,告诉我们呀!”芈玲也急得喊了起来。
“我不说,你们就别问。”刘伊是为两丫头好才这么说,有时候知道太多并非好事。
芈兰默然,立于一旁却不能为公主分忧,令她甚为焦急。窗外忽然起了大雨,哗啦哗啦如瀑布倾斜。它们掩盖了所有的鸣叫声,只令世界留下恐怖的雨声,不曾停歇。芈兰想起一人,只是她不清楚自己是否该在此时提及他。
“公主,不如找乌先生聊聊?”
“姐姐,你怎么会想到他!?”芈玲立刻反驳,她显然对姐姐的这条提议嗤之以鼻。但刘伊道没有那么大的反感,现在的她尚能较为公正地断事。
“乌先生,为何?”
芈兰脱去紧抓着她不放的芈玲向公主解释道,“乌先生虽是阿郎的先生,可这并不表示不能为公主所用。我和芈玲不能给公主好意见,但乌先生通晓古今博学多才,说不定能帮助公主解了烦恼。”
芈兰说得有理。细想起来,妘含章身边除了两小丫头便不再有可说话的人,将含章带大的奶娘在去年去世,己贤又远在西北,那些以往可谈笑风生的大臣儿女们又都各持立场,刘伊实在是有些孤立无援。眼下能凭借得除了这地书令府中的乌先生,又还能有谁?可刘伊也分明知道乌先生也有想法,她与他又不熟悉,贸然前去,自我觉得突兀不说,恐怕还令乌先生也放不开手脚。即便如此刘伊还是决定要去,毕竟她实在是找不着其他人了。
“乌先生可还在?”
“在在。”芈兰见公主想开了便喜笑颜开,“待兰先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这就过去。”
刘伊快步走过两丫鬟,匆匆向东厢房的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