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望着清幽的湖水。
微带碧色的湖水能够清晰的倒映出它周围的一切:晴空万里,一望无云;岸边的草儿也在水镜中轻轻的摇曳,和原本的水草彼此交错,分不出彼此——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倘若没有一张黑色的大饼脸的话。
我垂头叹气的望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满脸的苦涩。没错,这张大黑脸就是我的尊荣,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印记,毕竟人活一张脸嘛!
倘若我功成名就,公侯万代。人们会记住我,还是我这张脸?看似这其中没有什么不同,其实里面的差别却是很大:前者是因为后天的努力,后者是因为先天的缺陷!
就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独自坐在湖边,一边哀声叹气,一边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过了一会儿,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道倩影,清纯如水,笑靥如花!不自觉的就把水中此时水面中那张有些面带羞涩的大黑脸和和心中的娇容放在一起。激灵灵!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中更是涌出一股惭色,这就是所谓的自惭形秽了吧!
想到这里,我就更加憎恨自己这张脸了!心中也不由愤愤:就是因为这张脸,至少要我要多奋斗二十年!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年来供我挥霍呢?唉,我只觉得那道倩影离我越来越远了!这实在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那道倩影也从未离我有近过?何来‘远’之说呢?我怕是想思成病了吧!——少年总是有些自以为是的。
唉,爹妈不给力,我又能怎么办?正在自怨自艾,想些严重脱离现实而且不符合自己年龄的事情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
“三娃子,三娃子……”
我没有名字,村中像我这般大的孩子大都没有名字。因为我在族中这一班小辈中排行第三,所以村中互相熟悉的长辈大都叫我三娃子。再远一些的,会说四虎家的三娃子!四虎,也就是我爹的名字!从名字中就可以看出很多的东西了。
其实,村中不知道有多少叫三娃子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还是不算女孩子的情况下,女子总是没有男子的地位高,这是以获得生产资料的多少来评判的。至少,在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宋家村子里就是如此。
宋家村,并不是全都是姓宋的。这里有十多个姓的人生活在一起,老弱妇孺全都加在一起大约有近万人!这在我的理解中,这实在算不上是小村落了!
听到喊声,我回过头来。一看来人,见是一个老头,就慌忙站起身来,并非是出于对老者的尊敬,而是因为这老头是她的爷爷!我刚才还在心中念着老头的孙女,现在人家的爷爷就上门来了,理应表示一些尊敬。
“张老爷子好,是你在叫我吗?”我尽量的表示出自己乖巧的一面。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爹正到处找你呢!看你回去还不是一顿好揍!”张爷爷粗声大气的说了一通,声音洪亮,字正腔圆,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嘿嘿,没事,已经习惯了!”我挠了挠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呵,你小子胆肥了啊!”张老头见状到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调笑了一句。
说着话,张老头就地而坐,从怀里拿出一支大烟杆。先是将烟锅在旁边的石块上小心的磕了磕,去掉里面残留的烟灰,然后不紧不慢的装着不知名的烟草。
见他装的差不多了,我连忙上前,讨好的从怀里拿出火种。这是一种特殊的木材,经过人们特殊的处理过。巴掌大的一块,点燃后如果密封起来能够放置一年半载,不会熄灭!拿出来,去掉封口,迎风便着,用过之后还可以再次密封。用起来极为方便。
我刚一拿出,去掉封盖,迎着微风,就见到里面的红星迅速的变大,不一会儿就窜出寸许的蓝色火苗!我连忙弯腰低身,让火苗靠近张老头的烟锅,给他点烟。
张老头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笑眯眯的笑纳了我的殷勤。
他略歪着头,将烟杆凑向我手中的火苗,嘴巴也在用力的吞吐,没几下,嘴里鼻子里都开始喷出白色的烟雾,还伴随着他哼哼的舒服声。
见烟已点好,我连忙将封盖重新掩上,待火苗熄灭以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小心的收在怀里。余下的还足够我用上几次呢?再说,这支火种,我也是得之不易!为此还挨了一顿皮!
张老头用力的抽了几口,慢悠悠的吐着烟圈,心情似乎也变得平静起来,说话的声音也缓和起来,显得低沉而有磁性:“小兔崽子,哪来的高级货?蓝色火焰,这种上等火种,怕是你老子也不一定拿得出来。你从什么地方扒来的?”
明明是在追问,可我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张老头心中并没有将我刚才拿出的高级火种放在心上,他这么问,其实也不过是随便找个话题来打开话匣子,和问‘你吃饭了吗’之类的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也符合张老头在我心目中一惯的印象。冥冥中,我感觉到这个来到我们宋家村几十年的老家伙并非像他平日里表现的那般温顺贤良。
当然,这一切我是不会说的,也不会问。再说,我就是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旁人不说,就是我亲老子怕都会怒斥我一声胡说八道。再狠点,说不定就是一大耳刮子扇过来。
“老爷子,我向你打听个事?”这是我对张老头一贯的称呼。
也许是因为称呼上的亲热,张老头对我还算亲近。平日里,他对村上的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对我这般的半大的小子更是丝毫不假以辞色!我算是一个例外!我也常常暗自思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有着一张早熟的黑色大饼脸的缘故?
“说来听听!”张老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村里是不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到了十六岁成年的时候,家里会给定一门亲事?”我硬着头皮开口,这种事从一个少年人嘴里问出,我自己都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
“是啊,是有这么一个说法?怎么了?”张老头看我有些抓耳挠腮的样子,略带诧异的问道。
我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怎么在再开口,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无奈实在是脸太黑,让人根本无从看到一个少年的羞涩,也让我借此来委婉表现出自己想法的打算落了空。连和我一贯颇有默契的张老头此时都是一头雾水,更不要说别人了。
张老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啊,啊哦!今天就是你的成人礼,对吧?”
“时间过得真是快,转眼间,当年的鼻涕虫就要长大成人了!”张老头突然有些感慨。脸上还露出一种追寻往事的表情。
我这正着急上火呢,你老有感慨也要挑个时候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不耐,张老头回过神来,似笑非笑:“你小子是不是在着急知道自己的未来媳妇是哪家姑娘啊?”
“嗯嗯!”我狠狠点头。
张老头哈哈一笑:“这个嘛,我还真知道一点眉目!”说着向后仰了仰,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在坡坝上。却是不打算直接说出来,哼哼唧唧的抽起了大烟杆。
“是谁?”这时候,张老头的卖关子在我的眼中实在是讨厌到了极点。
我知道我越追问的急,他就越不会告诉我,索性就不作声。我的脑海里则迅速闪过几道人影,是大眼妹呢?是长发小冉妹妹?还是我的跟班灵儿妹妹?貌似年龄、家世上也就那么几家合适的!虽说眼前的张老头的孙女实在招人喜欢,可是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啊?有道是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再说,我也很难反对家里的老头子的决定不是?所以,还是先娶了再说。我在心中美滋滋的想着!
张老头慢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吊足了我的胃口才不确定的说道:“听年前宋押司透出的口风,似是属意朱家的七丫头!”
“大花猪?”我顿时惨嚎一声,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数字:二五六!二五六!
“什么?”张老头意外地问道。
得到了答案,我有些失魂落魄,连张老头的问话都没有理会,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家里赶。一路上脑子里还是那个数字:二五六!二五六!’
还没进门,我就是一声哭号:“娘,娘,你在哪啊?”
现在的我特别的无助,只想确定张老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向这边急匆匆的跑来,我不管不顾,箭步上前,一下子抓住中年妇人的手,“娘!”还没说话,眼泪就快出来了!这次还真不是卖萌,真正是急的,或者说是吓得!
“我儿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母亲就开始在我全身上下四处打量,还用手摸了几个来回,满脸的急切!
“娘,听说爹给我订了亲事?”我迫不及待的求证。
“还说呢,你一大早跑到哪里去了,我给你做的新衣裳都还没试穿呢?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等着,娘这就去给你拿去!”说着,就要转身去找。
“哎,娘!”我一把抓住娘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听说,对方是朱家的女儿?”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心中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的娘亲!
“傻孩子,我当是什么事?这是大喜的事,怎么还哭了?”
“娘,你快说,你快告诉我!”我用力的摇了摇娘亲的手。
“你这孩子,都知道了,还来问娘!可不就是你朱伯伯的女儿!他和你爹是同僚,相交莫逆,关系非同一般。再说,那丫头又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多好的亲事……”娘自顾自的在那里絮絮叨叨。
我的精神却整个有些恍惚了,半天前我还在湖边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现在却一下子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我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这个世界的一切像一座大山一般将我压了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实在太久了,久到我几乎都忘记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