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黑衣套裙的年轻女人推开一家其貌不扬的花店的门,门口处挂着的的晴天娃娃风铃适时地响了起来。
其实这么欢快的声音一直是我的最爱……当然,如果那个晴天娃娃再好看一点就更得我喜欢了,前任仙官的女儿的手工居然差到这种地步!汗颜!
“抱歉,今日本店休息。”我悠闲地坐在一张雕花古木躺椅上,头也不回地欣赏着才被我从仓库的某个角落里移出来的白色夹竹桃花。
走进来的那个年轻女人非但没有生气,还很自觉地从小圆桌上倒了一杯酒:“那就好,反正我早就厌烦了人来人往,能找到你这里来也实在辛苦。”
我立刻从躺椅上跳起来,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才是花酿老板娘的王道!
“你娘难道没有教过你,见到来访的客人要礼貌这个道理么?”黑衣女人慢悠悠地喝下那杯我花了七十年时间酿成的酒,“味道又精进了不少呢,终于继承了你爹的手艺?”
真是永远的梗!
“你怎么就那么讨厌!有事没事跑来揭人家老底好玩么?”我很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做完这个动作以后我甚至已经能听到围观的你们在嘲笑我的粗俗!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姽婳姑娘。”
六月初夏,阳光微灼。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青石铺成的路配着灰白的墙,墙上碧绿的爬山虎长得欣欣向荣,飞鸟掠过,三两行人行色匆匆。巷子口的小院,据说是不知什么朝代的建筑,被人买下做了花店,店名有点怪,不过因着又卖花又卖酒的缘故,倒也有些释然——花酿。
我是衾姽婳,生于万紫千红的春天,泗水浪间。听说我出生那一夜,百花齐放,一片花雨锻造了整个人间。我母亲是天帝座下的前任花瑶仙官,我父亲是专门负责酿酒的酿酒仙官。托他们的福,我的专长就是弄花和酿酒。
神仙犯错,其罪当诛,坠入无极,生死不灭。我知道因为我的到来给我的父母亲带来的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折磨。所以我的身份很敏感,明明是仙官的女儿,拥有一切当仙官的福利,却不被天帝那个老头子承认,但他又不收回我的特权让我当一个寿命有限的普通人,实在是很怪啊!难不成天帝也有老年痴呆的时候?
现在人不是人、妖不是妖、神不是神,真是这大千世界上最奇葩的存在!
又是夏天,我坐在新装了空调的花酿里,和面前一个身穿黑衣套裙的女人大眼瞪小眼。
“我帮了你,也把你的心还给了你,还想怎么样?”见女人不答话,我一摇手中的蒲扇,“花酿不准蹭空调!”
对,如你们所想,黑衣女人不是人,是一只修为上千年的花妖,还是带毒性的白色夹竹桃花妖,名叫荆桃。不过……虽然她本身有毒,但也不允许蹭空调!
荆桃优雅的环顾了整家店面,视线最后落在了我面前那盆白色的夹竹桃上:“不想怎么样。我的真身在你那里,来看看怎么样了,再顺便来看看你。不过你可是仙官的女儿,看起来气色红润。”
气色红润……那都是热出来的!我狠狠地摁了下空调遥控器,再降了一度。
荆桃又说:“他的祭日到了,我怕承受不住压力,就来找你。反正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漫无目的,跟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抬头看了一下日历,这才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不过拥有不老的容颜与不可能走完的寿命,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的存在。
我哼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我了?你……你到底是不是来蹭空调的?住花酿可是很贵的,你付得起?”
我贼兮兮的笑了一下。
“会给你的。”那边淡淡的说,然后就没有再听见声音了。我回头看过去,却看见她坐在我的躺椅上,拿出棋盘左手跟右手下起来。
啪!黑白分明的棋盘上,只有她一个人厮杀,敌我不分。
在等她下完这盘又臭又长的棋之前,我愿意讲一讲她曾经的故事。如果你们愿意听,就赶紧把花生瓜子冰镇水小板凳通通准备好,炎炎夏日,最适合坐在空调下面摇着蒲扇听故事,或者讲故事。
她的故事很长很长,但一盘棋的时间,已经足够我回忆她波澜壮阔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