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隐城,一个传说中的禁忌之地。
数千年来,少有人敢踏足。
用独孤无衣的话说,这里就是个无狗问津的地方。
为什么是无狗问津而不是无人问津呢?独孤无衣是这样解释的,想当年丐帮的一门打人绝学威震天下,却偏偏叫什么打狗棒法,这样看来人和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隐城无狗问津,但是独孤无衣作为一个人却偏偏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十年,独孤无衣也觉得自己够失败的。
隐城位于极地,除了冰雪还是冰雪,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但是隐城的人还真不少,据说都是些厌倦了江湖纷争封剑隐退的人。
然而独孤无衣却不是,虽然已经在隐城待了十年,但他如今也只不过十七岁而已,一个还没入过江湖的少年,谈何厌倦了纷争呢?
十七年的人生,一多半都扔在了半死不活的地方,这让独孤无衣觉得很寂寞。
隐城里的人多半都很寂寞,而寂寞总是离不开酒的,所以隐城有很多人都饮酒,独孤无衣小小年纪也深谙此道。
扶头草堂,是隐城唯一的酒肆。
草堂虽陋,却简约宽敞。
如今已是深夜,草堂里只剩下了一老一少对坐饮酒。
老者是草堂的掌柜的,平日里大家都叫他老酒鬼,据说当年也个是威震江湖的大人物,只是如今英雄早已迟暮,古稀之年的他只不过是个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罢了。
老酒鬼的头发已经花白,身上只是粗布麻衣,看上去暮气沉沉的。
少年自然就是独孤无衣了,他们一老一少年龄差了几乎一个甲子,多年来却互为酒中知己。
“无衣小子,听说你昨天晚上又去城东偷窥寡妇清了?”老酒鬼醉眼惺忪,却一脸坏笑为老不尊。
“瞎说,我像是会去偷窥的人吗?再说了,我帅的惊天地泣鬼神,哪个姑娘见了我不是主动投怀送抱的?”独孤无衣一本正经的辩解道。
老酒鬼无奈的撇了撇嘴,独孤无衣说的话他向来是连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老酒鬼深知独孤无衣的能耐,他虽然年纪不大,却鬼灵精的很。就算是在隐城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他也是能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有一点老酒鬼没办法否认,那就独孤无衣确实长得不错,虽然没有他说的“惊天地泣鬼神”那么夸张,但他的身上却有着奇异的魅力,强烈的魅力。
尤其独孤无衣那张清秀绝伦的脸,有种无法形容的吸引力,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十七岁的独孤无衣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是个翩翩公子,绝顶的美少年。
可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困在这里不能出去,难道整天对着镜子孤芳自赏不成?
除了喝酒练剑之外,城里唯一能让独孤无衣产生兴趣的也就是女人了。本来城里有个姑娘堪称“天下第一美人”,用独孤无衣的话说,如果能一辈子守着她,就算不能出去也认了。
可惜的是“天下第一美人”后来出去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让独孤无衣想死的心都有了。
“苍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贼老天,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
类似于这种问题,独孤无衣每天都要问上好几遍。
“天下第一美人”走了之后,城东的寡妇清就成了城里最美的女人了,寡妇清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在,这些年城里眼睛盯着俏寡妇的人可绝不在少数。
话虽如此,但是隐城之内向来循规蹈矩,谁也不敢坏城里的规矩。能看不能吃,诱惑反倒升级了,于是某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就把偷窥变成了习惯。
“老酒鬼,你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是白骨埋荒冢,你就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独孤无衣试探性的问道。
“呵呵,我老了,也累了,已经不想再重涉江湖纷争了。”老酒鬼略作思索微笑着回答道。
“那你这一身绝顶的武功,不就白白浪费了?”独孤无衣笑眯眯的问道。
虽然老酒鬼在城里很低调,但是独孤无衣却知道,纵然号称打遍全城无敌手的自己,比起老酒鬼来还是差了点的。
“武功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可惜的。”老酒鬼喝了口酒,颇为洒脱的说道。
“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的好…我辈武道中人,本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独孤无衣拍案叫绝,顺势也干了一大口酒,样子倒是颇为豪气。
“咳咳,无衣小子,其实我还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的。”老酒鬼清了清嗓子说道。
“说来听听?”独孤无衣倒是来了点兴趣。
“无衣小子,你附耳过来…”老酒鬼神秘兮兮的说道。
独孤无衣把耳朵附了过去,只听老酒鬼窃窃可闻不怀好意的说道:“他日你出了城去,在那江湖上行走之时,若是遇上了那点苍山的圣女你就……”
“啊呀!”独孤无衣一惊。
“无衣小子,你鬼叫什么?难道是怕了?”老酒鬼一脸鄙夷的说道。
“切,我怕了?拐带天下圣女魔女,是我辈侠义中人分内之事,兹事体大,任重而道远,我身为侠之大者,责无旁贷,愿一肩承担。”独孤无衣忽然来了精神,跟打了鸡血一样义正言辞的说道。
他说起话来“情真意切,一丝不苟”,一时之间老酒鬼都听的有些呆滞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老酒鬼回过神来,一脸暧昧的说到。
独孤无衣:“好,包在我身上…”
一老一少都在笑,只是那种笑充满了狼狈为奸的味道。
“话虽如此,可是我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出的去,如果出不去,就算计划再好不也只是纸上谈兵么?”独孤无衣颇为回过了神,颇为无奈的说道。
老酒鬼知道,出城一事近些年来一直是独孤无衣的心结,听到他又在感慨此事便不再多言了。
独孤无衣想出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试问有哪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愿意呆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呢?
十年前,独孤无衣被爷爷送到了隐城拜城主老头子为师,那年他七岁。
十岁时,独孤无衣觉得自己已经武功不凡要求出城,被老头子以年纪尚小不宜妄动为由而拒绝;十二岁时,独孤无衣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名动江湖,被老头子以行事低调不可锋芒毕露为由而驳回;十五岁时,独孤无衣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又被老头子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为由而留下。
如今独孤无衣已经十七岁,他与外面的花花世界已经整整阔别了十年,可是老头子依旧没有放他出去的意思。
留在城里的趣事,无非就是白天习武练剑,晚上饮酒偷窥。用独孤无衣的话说,生活忒没新意,实在忒无聊了。
寂寞就如同冰雪,散落在极地隐城这片天地之间。
老酒鬼寂寞,他曾经拿起,现在已经放下,或许还有点放不下。
独孤无衣也寂寞,他不曾拿起,却也要放下,当然他放不下。
又抿了一口酒,独孤无衣已经醉倒在了草堂的桌子上。
倒下之前只听他有梦呓声传来: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