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兄弟几个没再提承包桥的事。志强也没将这事放心上,只是偶尔有点小得意,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谁像自己那样在那兄弟几个面前扬眉吐气,事后晓峰逢人就吹嘘志强的威风。
这事过去快一月有余,镇里派人下来对他开展了调查工作,调查缘由是怀疑他在修桥项目上有贪污之嫌,也就是,村长职务暂时由小峰替代。志强气得差点口吐鲜血,吐不出来的苦水呀,于是他天天借酒浇愁,醉卧榻上。
志强这一躺又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母亲的唠叨声把他吵醒:‘睡,睡,睡,睡着了天上掉下金蛋来,几十年的钱白花了,村里哪一个不比你强,哪一个读了你那么威风的大学,当初还大摆筵席,十里八乡哪一个不把我羡慕,现如今,我的脸往哪搁,花光了你祖宗十八代的钱供你读书,到头你还回窝里蹦跶,也挣不了几个钱,你蹦哒也蹦跶个样,也没蹦跶几天就趴着了。我们这老脸往哪搁?”志强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他穿着拖鞋走出屋,母亲正在喂鸡,一听见他的脚步声马上打住了,转身回屋。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贯爱在背地里唠叨,对什么都有自己的看法,但你要真让她拿个主意,她却是一个也拿不出来。父亲此时坐在门里小凳子上,不停地吧嗒着旱烟,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唯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使整个五官增添神气,父亲一声不吭。看见志强出来时只说:“锅里留了早饭。”就这一句,志强感受到心里莫大的幸福,这可能就是父亲和儿子,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吧。志强朝父亲点头微笑:“嗯。”有的人即使落魄了,举手投足间也流露出他的英气,志强就是属于这种人。
志强蹲在院子里逗弄小鸡时,玉兰来啦,玉兰和他青梅竹马,中师毕业早工作挣钱啦。玉兰轻拍一下他的肩头,他一回头,玉兰调皮的一笑,他也笑了。玉兰说:“我的大村长,你还在休假呢?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事?”
志强:“钱一直是文书保管,村里一共才四个干部,每次花钱都走的明账,我有什么事?修桥工程款上面一共拨来三万,工钱还没付清呢。”
玉兰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拍着前额,她想了想:“你可不知道,外面传得很厉害,有说你要坐牢啦,有说你回村就是想靠贪污发家致富的。”志强:“传去呗,清者自清。”玉兰:“好,要的就是你这气魄,清者自清,现在我们只来分析这风浪的由来。”
志强皱眉,沉思。
玉兰:“你最近是否得罪过谁?”
志强:“得罪,没有啊,只是…”
志强将王宁兄弟几个的鸿门宴之请细细道来。
玉兰马上断定:“就是他们几个恶鬼生事,一定是,你做得没错,志强,作为村长应该为民谋福利,而不是搜刮百姓。
志强连连点头:“是,长官,大丈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志强说了,还顽皮的向玉兰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玉兰也逗乐说:“好样的,王志强村官品格审核通过。”相爱的人在一起真好,就是能很快忘记不愉快的事。
志强:“我倒不怕审核,我真金不怕火炼,我怕的是他们阴谋得逞,害了大家,当初修这桥时,乡亲们那是一个高兴啦。”志强凝望着远方回忆起,在村民代表会上宣布修桥时,大家的兴高采烈的情景。
玉兰:“鬼,咱们是找出来了,可这鬼事咱们得想方设法给平息了。”玉兰说完凑到志强耳边说了几句,志强并不悦,也未置可否。
志强父亲见这玉兰把自己当空气,同志强亲亲昵昵,很尴尬,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玉兰进院来时,眼里只有志强,压根没看四周,再说志强父亲个头本来就不高,又坐在自家门角落里,玉兰哪里看见,这时也不好意思了,忙打声招呼:“叔,您看我一直没看见您。”
志强父亲笑了笑打趣道:“你眼里只有我家志强,我是知道的。”
志强妈妈听见声音,知道玉兰来啦,便喊道:“志强,你来把早饭吃了,我要刷碗的,吃完早饭,你骑车带我去镇里买点东西。”她只字未提让玉兰来坐坐,所以志强
请玉兰进屋时,玉兰连连摇头,同志强父亲打声招呼离开了。
镇上的知名的餐厅包厢里,进去两人,老板赶紧百般殷勤的鞍前马后的亲自伺候,包厢里传来两个声音。一个说:“就这样吧,不要再折腾啦。”另一个说:“您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猖狂。”
一个说:“嗯,年轻气盛,毕竟是大学生,上面鼓舞大学生回乡建设新农村,所以你还是要配合一点嘛。”
另一个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连说:“好的,好的。”
志强妈一等玉兰走啦就开始数落:“这女娃你离她远点,不要有什么瓜葛。”
志强:“妈,玉兰从小你看着长大的,她又怎么啦?”
志强妈:“这几年你读书去,你是不知道,她姐姐金兰的名声都臭去几条街啦。早些年都说她偷人,那时她还隐蔽着偷,现在干脆往一到傍晚,天还没黑,她就站在路口把男人死活往家拽,认不认识的,老的少的,只要****上长毛了的她都拉回家。男的身上块儿八毛的都被她搜得一干二净,就这么个不要脸的货她爹妈也不管,就这不要脸的东西她妹子能好到哪里去。”
“妈…”志强听不下去了。
志强爸也听不下去了:“别人的闲事你管什么劲?”
志强妈一听就咆哮起来:“你不让说,你被拉去过吧,你去过吧,村子里男人没有没操过她的吧…”
志强爸听完气得七窍生烟:“你这找死的娘们,这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去过她家,啊,有本事,你上她面前说她去,人家拉男人都不避着你,你敢去说她吗,看她不打烂你嘴。”说着就将手中的旱烟杆砸过来。幸亏志强妈由于经历过数次这样的攻击已练就了超常的躲闪功夫,就在志强吓得要去推开他妈妈时,志强妈早就敏捷的躲开。
志强妈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娘啦,护着那狐狸精还打我呀,我怎么敢去找她,她就是个母夜叉…”
志强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拍电影,他掐了掐自己,他知道这是真实的一幕,他见父亲眼睛血红,多少年不在家了,他忘记了儿时的家暴,此时的一幕勾起他层层回忆,他忽然觉得自己下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消除家暴。消除如母亲对父亲般的精神家暴,父亲对母亲般的身体家暴。
志强把母亲扶起来,他对母亲刚才的不满烟消云散,他轻轻拿出一张手帕纸给母亲擦拭泪。劝慰开导起母亲,母亲似懂非懂。
母亲擦了眼泪忙着洗碗喂猪,志强把爸爸拽到自己的房间,与父亲做了一次深刻的谈话,这不仅是一个儿子和父亲的谈话,而是一个干部对村民的深刻思想教育。
金兰何许人也,竟然令志强母亲如此痛恨?金兰这个女人虽然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却长得标标志志,有模有样,四十几岁的女人也不保养,却不逊色于那些保养美容的明星脸,虽然皮肤并不白皙,却是一点褶皱也没有,纯天然的小麦色,眉目天生的妩媚动人,身材更是没话说了,据乡亲们说,如果将她像明星那样包装,什么林青霞、张曼玉、都只能给她当配角。可难道真是红颜女子多薄命吗?金兰十七八岁时时处了个对像,男方油嘴滑舌的把金兰哄得滴溜转,没结婚就把金兰肚子搞大了,男方家虽然富裕,可父母是有名的奸诈,他们见生米煮成熟饭不肯花一文钱就想把她娶了。金兰父母哪是省油灯,死活让金兰打掉孩子,这门亲事就黄了。金兰名声从此坏了,未婚先孕在那些年就跟偷情做贼是一样的罪过。就这样,她一直到二十六七才嫁出去,嫁的就是现在的丈夫,都称作磨子压不出一个屁,烂泥胡不墙,姓张名憨蛋。据说这张憨蛋不但做工不行,床事也是半点不行,这金兰时常说自己这辈子白活了,可不知道同谁还生出了俩儿子,这是没有一人知道的,也没人敢问这事的,因为谁都惧怕这只母老虎。张憨蛋似乎并不介意,因为无后为大吗?这俩儿子好歹跟自己姓张。金兰就是这样劝说他的,金兰也许真的是这样想的,别看金兰在外如母夜叉,在家对老实的张憨蛋好着呢,从不欺负他,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凡有外人欺负张憨蛋,她决不轻饶。
张憨蛋在一家砖厂做工,这天被工友欺负了,给金兰打电话。金兰立刻骑着她那招眼的红木兰过来了。在村里女人拥有这样一辆木兰,尤其她这岁数的女人,那定是非富即贵的女人。可金兰别看老公没什么本事,她家却什么时髦的物件都称,人们都心照不宣地懂得这些钱财的来路,没有不咬耳根的。金兰并不怕非议之声,照样高调地炫着。金兰把车停在砖厂前时,看门的一见眼前这位女子,头上盘着仿古发髻,戴着红茶色墨镜,上身着一件艳丽的格子衬衫,下身一条大喇叭裙裤,衬衫扎在裤子里,裤腰上有一条漂亮的银色腰带,艳而不俗,妩媚动人。他还以为是哪家阔太太,又以为是厂长的哪个合作伙伴,很是殷勤的为她开门,又是帮她停车,又问她:“您是?”金兰响亮地说:“我是张憨蛋老婆,去把你们厂长叫来。”这看门的大爷吓了一跳,倒不是被这声音吓着了,而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张憨蛋,那可是厂子里有名的怂包,磨子压不出一个屁,上午刚被人欺负一顿,大爷估计这女人没准就是奔这事来的,但这大爷一看金兰这气势也不敢怠慢急忙去叫。那厂长一听说张憨蛋老婆来了,哪敢出来,他倒是想会会这美人,可不是在眼下,因为早有耳闻她的厉害,上午张憨蛋又被人打了,估计她是来找事的。那大爷回来说:“真对不住,厂长不在。”
金兰是何等人物,她已猜出十分,假装温和起来:“大叔,我去看看我男人,该往哪走。”
大爷指着一排房子,金兰说:“好嘞。”就走过去。
金兰进去时,张憨蛋在忙,脸上挂着采,工人们都停下来,纷纷问张憨蛋那是谁,张憨蛋笑笑,金兰笑着说:“张憨蛋的老婆。”人们沸腾了:“妈的,这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张憨蛋那德行找了这么漂亮的老婆。”有认识金兰的不屑地撇了撇嘴。金兰并不理会这些,她只让张憨蛋指出打他的人,张憨蛋带她来到一男人前,这男人五大三粗,一脸横肉,金兰问:“你打的张憨蛋?”男的闷声闷气的说:“怎么啦?”金兰说:“我男人不怕打,但是打一耳光一千元,你打了几耳光?”这男人说:“妈的,找操呀,想讹人?”金兰说:“你是外村来的吧,要不你这么不了解姐姐,姐姐就靠讹人和x男人发家致富的。”这时工人们都停下来,围成一圈,刚才对金兰不屑的男人们也对她的胆略和气势心生佩服。
这男的顿时哑口无言。金兰说,:“你赔钱不,痛快点,要不你挨打了,钱你还得赔,张憨蛋,他打你几下?”
张憨蛋:“三个耳光。”
金兰说:“好的,这个月你不用干活了,咱们已赚了三千。那师傅,你啥时赔钱?给句痛快话。”
那男人不吭声,金兰上来就给了他一嘴巴:“没钱,你还装逼。我打死你,你信吗?砸了你的饭碗,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