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就要来了,整个城市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可怕氛围包裹着。
码头不再有人大罢工,孔家码头大开,即将与日本人签订开放港口协议,届时,港口的所有权将归日本人所有。
阿良走在萧条的街上,看着诚惶诚恐的人们,知道自己还有一件大事需要解决。
他拐过几条小巷,在几家关门的店铺中间,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件油画用品店。简单的买了些设备,他就离开了。
孔瑞德已是惊弓之鸟,现在再去触碰他无疑是危险的。
“许启明”的四肢和眼睛正在四处暗动,为他提供一切的情报。
他又转路去了裁缝店,买了几身像样的衣衫,说实话,阿良对自己的相貌并没有什么自信,这种事情可以让得朗来的,他高大英俊又有味道,是年轻女孩会喜欢的样子。
阿良经过了改头换面,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他斯文的带着眼睛,穿着长袍,背着画夹,没有十分俊秀,却有着独特的魅力与气质,像是一个落魄的流浪画家。
孔黎从小学习西洋画,她经常会去西风一代的枫树林写生,自从孔家出事后几乎没有去过,但是最近她又开始去到附近写生,有时候她不画画,只是去发呆,或者散散步。
孔家的变故对她影响很大。
传来的消息多少让阿良觉得有点抱歉,他虽然无情,可并不冷血,说到底,这一切也都是由于他造成的。
抛开孔瑞德的罪恶和贪婪,是他毁了一个女孩的未来和家庭,他亲自捏碎了一个女孩的梦。
这样想着,阿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因为他接下来不止会毁了她的梦,还要……
阿良暂时不去想这些,他决定做一个本分的称职的杀手。
孔家清冷阴凉的别墅里,二楼门窗紧闭的房间内,孔黎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床上,雪白柔软的大床看起来十分舒服,房间内装饰极其奢华,可是这一切对于孔黎来讲,都是牢笼,是鸟笼。
穗儿端着精致的糕点走进来,小姐忧郁的呆坐着,看也不看那些精美的糕点一眼,神情忧伤,看起来十分不快乐。她走过来,看看小姐昨天被打的脸,已经消肿了,可还是留着红红的印记,在这么漂亮的脸蛋上突兀的醒目着。
穗儿拿起一块糕点在小姐的眼前笑一笑,“小姐,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还是热的呢。”
孔黎站起来,看着窗外蹦蹦跳跳的飞鸟,更加神伤。
“真羡慕这些鸟儿啊。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穗儿知道了小姐的心事,她知道每天这样憋在房间里好好的人也会闷出病来,虽然老爷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可这样小姐是会憋坏的。
穗儿的大眼睛转了转,“小姐,今天老爷不在家,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好了。”
“真的!”
孔黎惊喜的转过来,可是马上又悻悻的,“可是……可是……父亲他……”
“没事的,咱们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吗?”
孔黎点点头,开心的拉着穗儿的手,上次出门都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孔黎是孔瑞德的爱女,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就限制她的出行,可这毕竟不是办法,就算知道有杀手时刻伺机而动,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不被杀死也先会被闷死。
穗儿胆子大,经常“策划”一些行动悄悄溜出来给小姐放放风,这次也不例外,她装备好了之后,就先拿着装糕点和酒水的篮子走出来。
平时穗儿就喜欢从厨房拿一些吃的犒劳这些下人和警卫,所以人员超好。大家只要一看到穗儿拿着篮子就知道要改善伙食了。
果不其然,穗儿刚端着篮子走出来,警卫就乐开了花。
“穗儿姑娘今天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呀!”
穗儿晃晃手里的白切肉和烧酒,“厨房刚蒸的白切肉,秋天啦,要喝点烧酒,下了班的都叫过来,还上班的就等下再说喽!”
话是这么说,闻着香味哪个能不产的流口水,果不其然,所有的警卫都围了过来,“马上就换岗了嘛!”
“好香啊!”
“快点让我先尝一口!”
趁着警卫都围着穗儿的档口,孔黎笨拙的爬上墙头,悄悄的翻了出去。
孔黎舒畅的吸了口外面的空气,感觉积压在胸腔里的那些不快和压抑都一扫而空,大街上人头攒动,大家熙熙攘攘。
太久没出门,孔黎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她好奇的走过去看热闹,却被游行的人群挤到了队伍当中,跌跌撞撞的被推搡着加入到了游行的人群中,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等到穗儿搞定了警卫,从大门里走出来,来到约定的地点时,却发现小姐已经不见了。
孔黎会跟随着游行的队伍,一路被挤推着,手里不知道被谁塞进来一个红旗,口号里喊着什么“禁止日本登陆”、“抵抗日本帝国”。
孔黎渐渐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跟随着人群不断的往市政府广场的方向拥挤,她想挤出来,却根本没有退路,只能被激愤的人们往前推搡着。
孔黎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逆着人流,像一只溺水的人在拼命的抓住稻草。因为她知道政府的手段,游行的人一定会被暴力镇压。
最先一批冲到政府门口的得到的果然是一排机枪的扫射,人群开始向后溃退,队伍完全失去了控制,向前的,向后的,完全乱了方寸。
孔黎觉得自己被挤的呼吸困难,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摔倒在地,被人踩在脚底下。
正绝望着,突然一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一股大力将她从崩溃的人潮中拉了出来,他拉着她,快速的分开人流,从汹涌的人潮中挤了出去。
获救了!
孔黎抑制不住的兴奋着,两个人一路狂奔,渐渐甩开了崩溃的人群。
两个人躲在一条窄巷里,大口的喘着气。等他们终于有时间认真的看着彼此时,对方都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孔黎头发蓬乱,鞋子还丢了一只,模样真是狼狈急了。
但是她仍然美,那是种无法掩盖的光彩,她的双眸漆黑明亮,凌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阿良见过很多美丽的女人,但他仍然会害羞。
他害羞的低下头,发现自己同样也狼狈不堪,他的画板早已不知去向,颜料被挤烂了,颜色一块一块的黏在长衫上。
看到这幅惨样,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阿良挠挠头,他不是很会和女孩子打交道。
“你好,我是阿良。”阿良伸出手。
“我是孔黎。”孔黎歪着头打量他,“你是画家?”
“只是爱好而已,刚去买了颜料,就被莫名其妙的挤到游行队伍里去了。”阿良挠挠头,看起来有点窘迫。
“我也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游了整条街。”
阿良点点头,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低下头,看到孔黎的鞋子不见了一个,只剩下了袜子漏在外面。
孔黎发现阿良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一下子面红耳赤,太丢脸了。
阿良蹲下来,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给她换上,“这样的话,最起码脚不会痛。”
孔黎的脚的确很痛,她几乎赤着一只脚跑了整条街,现在脚掌才后知后觉的痛起来,火辣辣地。
更让她尴尬的是,自己的肚子突然间不给面子的叫起来,声音十分明亮。
孔黎红着脸,希望阿良没有听到声音。
“肚子饿了吗?”还是被他听的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