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唐儒早早醒来,简单洗漱之后,就呆呆坐着。他看着窗外下人忙碌,天依旧是一样的晴。
等到刑堂洪钟响了三声之后,执掌刑法的三长老带着人把唐儒请了出门,四个人前后左右。唐儒在中间,穿过大厅,走廊,通向后山思过崖的路很远。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火辣辣的。
下人们,就连几位夫人和唐爱唐阳这年轻一辈,也站在夹道两旁,目送唐儒。
这像是某种仪式,神圣而庄严,在唐儒走过他们面前时,他们缄口不言,这沉默也许是最好的相送。
只是,有人心怀鬼胎,有人扼腕叹息。
唐儒感觉自己在走一段漫长的路,比人生还长。他低着头,盲目地跟着前面人的步伐,亦步亦趋。绝望、羞愧,各种情绪翻杂。
待唐儒走过之后,人群中响起一阵阵唏嘘:
哎,这小少爷也是够惨,这可是面壁一年!
那可不是?这一年谁能受得了,等到小少爷一年之后再回来,唐家怕是再无他立锥之地了。
另一个人对这个观点不以为然:
嗨,听唐阳少爷说那是唐儒下了黑手,硬是把唐刚少爷的耳朵咬掉了,要我说啊这是活该。本来这个家就是这两兄弟的了。
其他人对此嗤之以鼻。
儒哥哥,人群中唐水仙对着唐儒喊道,脸上可挂满了泪珠。
唐儒偏头望去,寻声看见水仙妹妹哭的跟个泪人似得,心头忽然一阵心疼,但却又无能为力。只好强撑笑意说道:仙儿不哭。
说完这句话,唐儒目光搜索到唐灵和唐爱,对着唐爱和唐灵两个点头示意说道:照顾好仙儿。
唐灵使劲点头,而唐爱则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爱答不理的样子。
唐爱这人也是这一辈中的佼楚,极有可能被武道门选中,虽然脾气差了点,性格高傲无比,平日里对唐儒也是没给过好眼色,但此时唐儒也没有顾忌那点小事,还是诚恳拜托唐爱帮忙照顾仙儿。
而人群中的几位夫人见到唐儒这副落魄样子,相视一笑。
站在亭子中的唐阳和耳朵刚痊愈的唐刚看到唐儒被押着走向思过崖,唐阳则是一言不发,因为些许内疚,他说了谎。
可是总有人要牺牲,在亲弟弟和外人之间,很轻易地,他就做出了选择。
而唐刚则一脸笑意,嘴里骄横地说道:哼,小子,让你咬我,活该你面壁一年。
对此唐阳不再言语,静静看着。
唐昊身为家主,所有人都公认的家主,只有他自己知道,还差一枚家主戒指,那才是真正的家主信物。此刻他也只是默默主持这个难看的节目:送自己的儿子闭过。
思过崖在后山,一个陡峭的崖壁上,据说是战将强者打斗所留下的一个平台,更重要的是,被唐家长老们联手下了禁制:战灵强者编造的一个牢笼,除非实力高于战灵,方能突破禁制,当然对唐儒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一个战者而已,连战士都不是。
所以,这个即被开发为思过崖,专门惩罚族内犯错之人。唐刚一个人就曾被关过一次,仅有七天,那种滋味也足以让他恐惧:
除了三面悬崖之外,就只剩一个石壁和一个石洞供歇息之用,一日三餐会有人专门递送。
唐禄早已经在思过崖入口等待自己的孙子,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是越发觉得这个家要坏了规矩,所以他有重登家主之位的打算,准确而说是名正言顺成为家主,以前他过于注重修炼突破,导致自己权利慢慢被架空,使得唐昊慢慢成了一家之主,要不是看在他把这个家经营不错的份上,加上自己也确实需要时间去打破婆婆瓶颈突破战灵一级,晋升战将,他早就出手执掌家主之位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丝毫未有突破的迹象,他也逐渐明白,武道之心切勿急和乱,需要机缘和耐心。
加上自己孙子一事,自己明显感到自己威信不再,深深的一种无力感。自己也或多或少把他人对自己孙子唐儒的态度看在眼里,这是他极其不能忍的。这是一种信号,家族内部不团结的信号。各种勾心斗角,如何能在三大家族中站稳脚跟。
所以,唐儒闭过之日,则是唐禄重整家族之时。
唐儒看到自己孙子像犯人似的被押向思过崖,当即走了过去,一掌甩开押送的人,怒斥道:混账东西!
唐儒心头一热,笑着说道:爷爷,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难为他们。
唐儒不再多言,牵着唐儒的手走向了思过崖的悬梯,几步之后便到了这个平台:平台呈半圆形,半径五六米的样子,石壁中间有一个石洞子,想必就是歇息的地方了。
唐儒看到这个婆婆地,不免寒心,紧握着唐儒的手,良久仿佛想起身什么似得,从胸口拿出了一枚古老的戒指,放在了唐儒手里。
唐儒疑惑问道:爷爷,这是?
唐禄笑着说:这一年,爷爷很少能来看你,一家子那么多事,总要有人坐镇才行。这枚戒指,就当爷爷送你的,自己拿着留个念想,就当爷爷在你身边陪着。
唐儒没听出来唐禄话里的意思,说道:这不是还有爹处理家事吗?爷爷你可得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着。
唐禄意味深长地说:这个家啊,是该管管了,呵呵。
唐儒也不再多问,放开唐禄,手里戴上戒指。回身走向了那个小平台,又回头强笑道:爷爷你回去吧。
唐禄一步一回头的,念念不舍地沿着原路返回,对着来的一行人,将功法灌注在自己声音里,朗声说道:回!议事堂!敲三重钟!我有要事宣布!
声音小响彻整个思过崖,久久回荡,震击众人耳膜,那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令人无法抗拒。
从头到尾,唐昊一言不发。唯独这时候,听到老爷子的话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道祖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议事堂,只有族内遇到大事时才召开,届时族内长老家主,内门外门管事都要出席。这三重钟,则是紧急大事,才会启用。唐禄这么突然一说,就连唐昊也有点蒙了:这老爷子到底是?
夜晚,当唐儒第一次躺在石洞草席时,唐家,正在因为唐禄宣布的一件要事,而方寸大乱。
无双并没有前去为唐儒送行,其实关于无双的存在,唐儒谁也没告诉,况且唐儒说过家丑不可外扬。
但是无双还是坐在太师椅上,对城主说:去查查唐家的底。
或者说,是命令。
城主照做,他可不想再触这位少奶奶霉头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把府里上上下下弄的鸡犬不宁。
无双此话一出,城主就猜到:一定和这家族有关。
尽管他身为城主,对城内情况或多或少有些链接,更何况唐家还是三大家族之一,于是吩咐手下着手调查唐家最近发生的事。
他很好奇唐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有能耐让这位少奶奶在乎。
是夜,唐儒无法入眠。平台外,在爷爷走后,几位长老早已经联手布下结界。
唐儒感受到来自草席的不适,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这一年,必须熬过去。闭上眼,过往种种都一幕幕闪过,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必须变强,要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只有变强。
他翻身走到平台外,松了松筋骨,他恍然大悟:这一年,他完全可以专心修炼武道,比起在外面受各种因素困扰,在这里,除了寒酸点之外,完全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想到这里,他重拾信心,虽然自己在外面没有修炼什么功法,更是连武楼阁最基本的功法都没碰过,但是自己也不能就此放弃,于是抓紧练习基础武技。
就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一阵呼啸之声,一个庞然大物砰的一声砸在了平台之上,激起一阵烟尘。吓得唐儒差点摔下悬崖,还好他听见声音,躲闪的及时。
待到烟尘散尽,此物方才显出原形。唐儒见再无动静之后,鼓起胆子上前查看,发现这个物体呈长条形状,两米多高,古色留香,四周刻着复杂的花纹,通体呈黑色,并且还黑的发亮,最诡异的是长条中间有雾气流动,让人看不见虚实。
唐儒再三查看,一拍脑袋这不就是一扇门吗?虽然只有框架,中间还飘着奇怪的气体。他用手触碰那扇门的花纹,从指尖传来的凉意袭遍全身,不禁让他打了个冷战,浑身起鸡皮疙瘩。
唐儒正奇怪这么大一东西从哪儿掉下来的,况且这可是有结界啊,一般鸟儿啊之类的可都是闯不进来的,这一扇门是怎么进来的?
见到这扇门再无动静,索性他搓了搓手,准备把这扇门搬回去洞里再说,天知道这么大物体砸下来闹出的动静,看守思过崖的人听不听得见。
这也是唐儒少见多怪,这结界之所以为结界,不但能困住人,就连结界之内发生的事情,无论多大的动静,就算闹的天崩地裂,只要在结界之内,就不会被外人所知。
谁知道仅凭自己的力气,竟然搬不动这小小的一扇门,唐儒顿时觉得有些受挫,恼火地踢了这扇门一脚。
哎哟喂,我这把老骨头,快要被你给踢碎了。
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竟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唐儒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四处张望,心里想着见鬼了,这破地方还有别人?满脸疑惑不解。
等等,踢碎?我刚才好像是踢了这扇门一脚,难不成这扇门成精了不成?
你别到处看了,就在你面前,站着呢。那声音又出现了。
这次唐儒听得真真切切,确认了这声音就是从这扇门里边传出来的。
他就这么远远地和那扇门对峙,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突然,那扇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烈摆动,竟然幻化成一个老人,胡子奇长,白色,颇有一股子道风仙骨的味道,只是这老人看上去,几近透明,脸上是一脸疲态,看起来虚弱不已,眉宇之间尽是狼狈之色。
小伙子,借你身子一用。老人此话一说完,身子化作一阵烟以迅雷之势窜进了唐儒身子,唐儒眼见老人进了自己身子,忽然感觉头顶一阵压力袭来,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窥视自己,一下子仿佛灵魂被抽离。那种感觉,就仿佛猎人被一群饿狼盯着,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压力没了之后,唐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早已经被汗水浸透。
片刻,唐儒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大声叫骂道:臭老头,赶紧出来。
等了许久,他的身体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急坏了唐儒,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个死老头进去自己身体的,虽然他不知道那老头怎么进去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体里边躲着一个臭老头,就觉得恶心。
他扒光了自己的衣服,仔细检查,突然觉得全身筋骨麻麻酥酥的,全身的穴位似乎也变得畅通无阻。前所未有的舒服,而且丹田热气腾腾,唐儒心里大喜,这是要突破的迹象!
当下也不管那个死老头了,盘腿而坐,运转丹田。
许久,唐儒再次睁眼,天已大亮。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知道:自己突破了!这真是匪夷所思,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他就突破成为战者三阶了。
怎么样,小伙子,这个见面礼不错吧?不远处的石头上,正做着以为老人,赫然就是昨晚钻进唐儒体内的老头,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原来这都是老头搞的鬼,不过也得感谢他,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快突破。唐儒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不停下:谢谢老爷子。
哈哈,不用客气,你助我逃过一劫,这点东西就当谢礼了。老头子说道。
老爷子,您昨晚这是?似乎你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唐儒一句话就问出了根源所在。
呵呵,一些老朋友,和我玩捉迷藏呢,老头笑着说道
昨晚要不是你,我可就被逮住了。
唐儒自然是不信老头子的话,继续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老头。
老头子看样子也没打算再阴暗,当即说起了自己的事。
老头子我本姓无,单名一个死字,从很远的地方逃到这里,被一些人追杀,我的本体已经被破坏,只剩下灵,昨晚躲在你身体里,方才逃过一劫。
唐儒听着老头子的话,心里嘀咕道看样子这老头子也没想多说,当即问道:你怎么会被追杀呢?
无死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都是一些小事,你知道了对你无益。
我这宝贝阴阳门落在你头上,你这小子可是有大器之命啊,将来必当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小子。
唐儒心里一苦,尴尬地说道:老爷子你就寻我开心是吧?我这才战者三阶的实力,况且还被困在这里,那里有大器之命了。
无死笑说道:我老头子说你有大器之命,那你就有。你我有缘见面,我现在这副模样,也只能将灵藏在我这宝贝阴阳门里,方能逃过一劫,你若助我重塑身躯,我定当助你成器!
无死继续说道:这个世界,三千小动,五千大变。此时适才大变之时,需要有人来推波助澜,搅动这个看似和平的世界。这样,武道本源才能得到流传,世界格局才能转动,武道才能向前发展。而你就是那个异类者。
你是武道本源,是信念之根本,是瓶颈,是冲破瓶颈的力量,你需要搅动这个世界,给他们活力,打破他们心中所谓的武道,这样才能突破,让武道改朝换代。
你是关键的齿轮,你已经开始转动,整个世界都在冥冥中发生变化,只是你未曾察觉。从你进了这所谓结界开始,你已经使你的爷爷改变了观念,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唐儒听了无死这一通乱吹,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武道本源,什么命运齿轮。
喂,无老头,说了这么多,你其实就是想用我的射你,帮你重塑身躯是吧?唐儒对着老头说道。
无老头嘿嘿一笑,无可置否。
那我既然有大器之命,那你可不可以把我从这儿弄出去啊?唐儒一脸憨笑道。
不行,你的路,外人无法改变,我只是引路人。无老头果断拒绝,他想了一会又说道:你现在实力太弱,出去了根本无法生存,你指望一直躲在你爷爷给你提供的保护伞下?
唐儒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的事?
无老头说,昨晚为你疏通筋脉时,顺带共享了你的记忆,了解了你的故事。
唐儒一想到自己在这无老头面前就像一个裸男一样,就觉得发憷。
无老头继续说道,我以灵的形态也维持不了多久,实话告诉你把,我受伤太重,无法一直维持这个身躯。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问我的宝贝阴阳门,他会告诉你,引导你,让你变得更强。说完就消失不见,想必是躲进了阴阳门里。
这真是怪事,莫名其妙的一扇门,什么大器之命,什么武道本源。真是胡扯!
他不知道的是,无死那一番话也只是一通胡扯,为的是能够取得他信任,不然依他此时这副模样,铁定逃不过那些大人物的追杀,他这么说,无非是忽悠唐儒,能让他有个定所而已,他之前躲避追杀,灵力已经损耗大半,况且最致命的是本体被毁,更让他实力大打折扣,只能以灵的状态存在。要不是趁机钻进唐儒体内,他此刻早已经被抓住死了几百回了。
值得一提的是,高手即便本体被毁之后,自身也不会烟消云散,而是以灵的状态继续存在,只是灵的状态,实力不仅不及以前,而且异常脆弱,灵的样子,按理说在本体被毁之后,可以继续依靠灵力一直存活,直到用秘法重塑身躯。
但是,必须知道的事,一旦以灵的状况出现,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被人追杀至本体被毁,此时灵会脱离本体逃命,但是这种情况之下,脱离本体的灵本就虚弱,何况某人既然能将你本体摧毁,又怎会让你灵逃跑呢?
第二种情况是:灵受本体驱使去做事,比如某些大能主持大局之时,一般是以灵形态出面,而本体则在某处继续闭关。毕竟实力达到这种地步,一般都不会选择亲自出面,这是底气,也是傲气。更重要的是,武道之路,漫长艰苦,某些大能为在武道路上取得更多成果,一般选择闭关修炼。
武道之路,最忌半途而废。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例如无死,他本体被毁,灵却侥幸存活,可以说一定用了很多法宝才能保住灵逃过一劫,更重要的是,他借唐儒的身体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才能躲过追杀。但是自身灵却遭受重创,因此虚弱不堪,无法过多使用灵力现形。
这些唐儒是不知道的,他也压根没有信无死的一同鬼话,只是感到不明所以,心里存在很多疑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曾听说过这种灵形态,至少是战尊级别的大人物才会拥有的能力,也是战尊实力的最明显证明。
要知道,唐儒此刻才是一个战者,和战尊之间的实力差距,简直是天上地下,自己家族的最强也才是战灵而已,就连凤凰城城主也只是战将一阶而已,到了战将这个级别,一阶之间的差距就足够明显,更何况是整整一个大级的差距。唐儒不敢想象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个战尊强者,竟然被人追杀的如此狼狈,那么这些人的实力
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实力!
唐儒不敢想象!
一个战尊,要是出现在凤凰城,足以在整个凤凰城引起轩然大波,足以成为让龙家王朝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拉拢的对象!
实力,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