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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寄人篱下

这是第三日。我被困在这里的第三日。三个漫长的黑夜。短暂的睡眠,迟来的天亮。

身体缺乏食物的补给,带来浑身麻木的疼痛,情绪处于混乱的边缘,即刻将要爆发。

雨声潺潺,随之带来阴惨惨的亮光。

还好天亮了,尽管阵雨绵绵。

我瘫软着靠在墙边望着窗外的雨,外面的细雨不断,形成一个巨大屏障,将窗外的世界和屋内的世界隔绝。

窗户越发模糊暗淡,几片稀疏的绿叶在风中颤抖,那是棵几尽要被风雨折磨致死的小树苗。我冷冷的看着这棵幼苗,从一开始就不该种下的。不由得想起前几天,那个女孩兴高采烈的喊住我,“颜凉,这是我家庭院的小树苗,送给你好了,当作毕业礼物,它很容易活的,只要你往土里一插,不用管。”

再好活的,都抵不住这样的风吹雨打。六月的天气,当真是孩子的脸吗?

我埋头看着自己的手,泥土的痕迹还残留在手上,一股子难过就像窗外的雨水一般漫过全身,冰凉的温度。

“颜凉,你从小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我们家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这时候你就不晓得知恩图报了,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还叫你一声姐。”

蒋梨莎那独特的尖细嗓音不时从大脑记忆处蹦出,冲击着我的耳膜。而我只能任由其肆虐神经,无可奈何。似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无可奈何。虽然有时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竟然还能死皮赖脸的活着。

坚硬的水泥地面,偶尔还会出现几只蚂蚁,一只掉队,另外一只半转身似是等待拖后腿的那只,掉队那只赶忙追上,钻进一个小洞后不见。蚂蚁尚且不会抛弃自己人,而我率先已经被自己人抛弃了。但转头又想到,其实我从来没把蒋梨莎当过自己人,而她,同样如此。

我用手指轻敲着地板,无意义的轻敲着,像个精神病院的疯子。其实在他们看来,我颜凉早就疯了,自我爸妈走后,我就疯了,沉默寡言,给她颗糖还不会说谢谢的没礼貌的臭丫头片子。长大后不会知恩图报,脑子里一水的坏心肠,等着把他们家里吃干抹净,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到头来,不给你罪受便是好的了。就跟她妈妈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妈妈?呵呵。

我被困在这里,那这里岂不是形同精神病院。

门那边突然传来钥匙旋转开锁的声音。

我疑惑,已经到12点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今天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比如适时的发会儿疯,激怒那对母女,或者说继续自己的逃亡计划,实践再一次的跳窗,哦,窗户已经被锁死了。没事,今天我再试一下用手砸。

“小凉。”沧桑颤抖的声音,通过潮湿的空气传到我耳边时,我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我诧异的转头看着来人。

“姑父?”,他今天穿着深蓝色长袖衫,身材是早就发福走样了的,但表情与以往笑眯眯发福的神态大为不同,头发本就稀疏,如今看来更是一副即将迈入衰老的惨淡模样。

三天的时间,竟会让一个正值中年的人衰老得如此之快。

想来也是,他那家物流公司靠压榨员工工资来获得利润本身就不会太长,员工跑到劳动局请求权益,资金周转不过来,而那对母女还仍旧大把大把的花钱,不知节制,苟延残喘好几年,熬到今天实在是极限。

如今的市场局面就是那样,树倒猢狲散。无论是以前多么忠心耿耿的下属,出谋划策时多么为公司着想,使着劲把利润往肚子里装,装满便走人,说是聪明却也冷漠无情。我的姑父有时就是太过相信别人。人要有多善良,才会在一次次的揭穿真相后还会选择相信。

好容易那个同事良心发现,帮忙找到一个生意伙伴,结果那伙伴却是个大色胚,还喜欢专门挑处女,钱倒有的是,但得给我个女人,我觉得你在读书的那个女儿就挺不错的。那个女儿是蒋梨莎。当然,是在没有看到我之前。

拜我那个不要脸的妈所赐,我长就了一副好相貌,桃花眼下长了一颗泪痣,越发凸显我勾人的本事。平日里蒋莉莎都叫我,那个臭不要脸的绿茶婊。

而说起来,蒋梨莎也曾经得罪过那个下属,说他长得尖耳猴腮,一副阴惨惨的狗腿子模样,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得不说,蒋梨莎看人的能力,就跟眼睛淬了毒似的,神乎其神。

而姑父这么多天一来都被她们俩母女拦着,今天来,恐怕是来当说客的。其实说客已经没有必要了,日子都订好了,如今就是好好的看着我,想法子让我心甘情愿罢了。硬的不吃,再来软的。我所有的挣扎不过都是小孩子把戏,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只能供人取笑。

我甚至用脑子轻轻一转都知道此刻蒋梨莎在说些什么。

我撇过头去,看着斑驳肮脏的墙面,却是八年来第一次有哭泣的冲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时也为她们俩母女感到可耻,拿姑父来说我,高明啊。

我至今都还记得九岁那年我第一次来这个所谓的家,所谓蒋梨莎在外人面前吹嘘的他们家的豪宅。穿过雕花黑色铁柱大门,司机把我放在离门口有一段距离的羊肠小道上,茂盛的绿植让这座别墅看起来温馨不已。如果要说有什么缺憾的话,那缺憾便是我站在了这栋房子里面,一身臧头垢面,与这里格格不入。

适值中午,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眯着眼看见里面,巨大的落地窗后面,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吃着饭,一派其乐融融。

我踌躇着不敢进门。怕是会打扰到这样的幸福,头一次为自己穿着的不体面而感到羞愧。羡慕吗?可能是有的。毕竟小孩子总是有愿望的,被接纳的愿望。但在一段时间的生活之后,这种愿望终于变成了跟圣诞老人一样的存在,都是虚幻不切实际的,饥饿,生存,抢夺,警察局,到现在的这里。其实我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流浪。

是姑父先瞧到我蹭的一下起身,急忙跑过来,一只手赶紧的过来接我根本没装多少东西的行李,另一只手搭在我肩上,让我随他一同到屋里去。他大声笑着对蒋梨莎和她母亲道,“小凉来了。”

蒋莉莎看了我一眼,嫌恶的转过脸,撇撇嘴,“来就来了嘛。”

姑父恼怒,“莎莎,怎么说话的?她是你堂姐。”

蒋梨莎母亲瞪了姑父一眼,“吼什么吼,跟一个小孩子见识什么?”说罢夹起一筷子菜放到蒋莉沙碗中,“快吃!一会儿就会没有了。”

姑父不无尴尬的看了看她们母女俩,又看了看我,好像是怕我哭出来似的,我又怎么会哭呢,自从我爸妈走后,我的眼泪早已流尽。只不过是希望正在破碎罢了。他急忙对我说,“小凉,你才刚来,可能有些生疏,你姑妈她刀子嘴豆腐心,那个我就先把你的东西放在梨莎房间。你肯定还没吃饭吧。”他转头朝向厨房的位置,那里站着个年龄大约五十岁上下长相温柔的妇人,“李妈,你帮小凉添副碗筷,帮她舀碗饭。”说着便拿着行李到了梨莎房间。

“我不要和她住一间房。”蒋梨莎大声叫喊着。“家里不是还有其他的房间吗?为什么偏要跟我一起住。”她哀求的看着她母亲,而她母亲并没有回应她的期待,只是拿着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饭,也不去看她,她摔下筷子冲到了一边,抓起沙发上的熊布偶丢到地上,然后坐在那位置上生闷气。

李妈把碗筷摆好了,我却没有上桌,只因为蒋梨莎母亲没有说话。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从刚才就很明显的宣示她在这个家的主权地位。寄人篱下就是这么回事。你要看清究竟谁是主人,你才能好好生活下去。

“傻站在那干嘛,吃啊。难道还要我请你上桌吗?”蒋梨莎母亲说完这句话,便放下筷子,去安慰了她那可怜将要同我一起住宿的女儿。

那么多房间,为什么偏要和你一起住,因为她不是贵客。房间是给贵客住的。

在蒋梨莎母亲说完话的那当,我连忙坐上桌,拿起了筷子一口接一口的不停的吃着,我有多久没有上桌吃过饭了,来不及思考。饿死鬼投胎似的,蒋梨莎曾如此形容我的吃相。饿死鬼投胎,那倒是个不错的比喻,我上辈子既然是饿死的,那我这辈子怎么着也得吃回来。不吃难道还要再做一回饿死鬼吗?

食物在胃里滚滚流动的满足感,让我忽视了后面敌意及不屑的眼光,以及楼上一直畏缩着不敢下楼的同情眼神。

我的姑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可怜的男人。

吃完饭后,蒋梨莎她母亲叫住我,伸手递给了我一颗糖,面无表情的,而蒋梨莎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嚼着糖,蒋梨莎斜眼睨着我看,那表情仿佛是恩赐,然后再打量了下我全身上下脏兮兮的装束。“这是糖,你应该知道它叫什么吧。”

我愣愣地接过糖,我知道那是屈辱,可屈辱经历得多了,还不是要咬碎牙咽到肚子里去,你跟别人苦苦诉说,就会有人对你施展好心了吗?从来不会,没有落井下石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当有人给你了,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要懂得把握,而不是还要假装什么清高。我颜凉,从一出生,就是个贱骨头。

蒋梨莎很多的形容,我都觉得恰到好处。只有一个恨你入骨的人才会认识你比你认识自己还要清楚明白。

“你妈妈没有教过你说谢谢的吗?”蒋梨莎吞下糖,喉头凸起又落下。

我没有回话,只是伫立在那里。感受着他们母女俩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低头垂下眼皮,手里握紧了那颗糖,那颗糖直到现在我还留着,即使早已过期,融化。它就像蒋梨莎她母亲一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如果说我之前的流浪活着是因为生存的本能的话,那我后来的活着就是要为了向她证明,我是可以和蒋莉莎相提并论的,我可以比她更好。再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终究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做得再好,你也不过是在抢她女儿的风头,只会增加更深的厌恶。

“谢谢。”怯生生的嗓音,颤抖的音调。那时我还年少,却不得不提前接受着来自世间炎凉的冲刷,让我提早明白,走到哪,你失去了原来的那个家,都不可能再被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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