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青瓦,绿树成荫,小河环绕村子而过,村里有的老人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有孩童跑来跑。
田地里,庄稼成熟,熙攘的割麦打麦声音飘荡,随处可见赤膊的汉子挥起木铲在麦场打麦,挥汗如雨。
布鞋素衣,束头洁面,有个少年蜷缩在麦垛里,手捧着一卷书,读的出神安静,忘却了周遭环境。
少年读的是《名山隐仙录》。他整日就在读这些跟神仙修道相关的书,却不爱读兵法典籍,因此不为先生所喜,先生每每叫其母亲责罚,其母亲也只是笑笑,并不责罚,因此,先生更不喜少年,竟也不管不顾了。
少年祖姓蓝,名叫天乐,今年十五岁,已经自学堂毕业,赋闲在家。
他沉浸在书中描绘的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对其他的一切显得皆不关心。别人像他这个年龄都要准备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了,但因他兴致淡泊、无所志向的声名在外,还未有人为其说媒牵线,得取姻缘,不过他并不在意,整日只是在读书,站着在读书,坐着在读书,躺着在读书,走着也在读书。
少年天乐在的这个国家叫比丘国,比丘国疆土浩瀚,兵强马壮,当朝天子正值壮年,国力鼎盛,朝野清明,法度健全。百姓安居兴农,家畜兴旺,父慈子孝,路无饿殍。
学堂私塾学生渐多,有识之士多希望通过科举步入朝堂,求取功名,既可光宗耀祖,又可造福一方。类似天乐这种十五岁的少年,除考入郡里学堂备战举国大考外,俱已求取姻缘,成亲去了。
天乐还不知道,他的父母看他无志向功名仕途,整日醉心于仙道奇说,想着帮他求取一桩姻缘,待成婚之后,他也就安定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眨眼另一方天地。天乐十六岁了。母亲为其张罗了一桩婚姻,天乐听从母亲的安排,结婚了。
婚后,父亲为其造了一处新房子,天乐和妻子便独自生活了,说是独自生活,其实同在一个村子,离得非常近,天乐和妻子时常还是回父母家吃饭。因只有天乐这一个孩子,父母倒也宠溺些,并不为此烦恼,还颇为希望天乐夫妻日日回来团聚。
天乐妻名为小艳,体态丰腴,爱打扮。初时,天乐读书之余,她只是相伴一旁,弄些吃食,一边同天乐闲谈,一边吃东西打发时间。天乐为人安静,读书时候也喜欢安静,但因与妻子刚结婚,并不排斥打扰,也时而会答复妻子小艳所问,慢慢的,天乐回答的愈发少了。小艳每看到院子里杨树下独自一人安静读书的天乐,就独自生闷气,在屋子里摔东摔西,时常不生火煮饭,大睡一天。而天乐并不为所恼,常就着冷水,咀嚼些馒头也算一顿。
如此半年有余,妻子小艳就已经常常不在家呆着,或借口回娘家,或借口邻居家做针线活计,天乐也未见其有往家里带回针线活计,不过因此不必每日受妻子冷眼刁难,天乐倒也落得清闲,时常一个人回去父母家吃饭,逢父母问起来,就推说小艳去做针线活,未有归来。
燕子不归巢,他乡筑新窝。法度惩恶后,闲言传播前。
一日,发小蓝佑上门,天乐起身相迎,十分开心,倒茶时候发现茶水已干,略微尴尬,刚要补茶来,被蓝佑伸手拦了下来。天乐抬头见蓝佑面色微沉,不知道所谓何来,就问道:“小佑,你今天所为何来?我看你眉目间隐有忧色,你近日有何不顺,需要相帮请但讲无妨,你我小时一同玩耍,又一同入学堂,已不分你我,快说来是何事使你面有忧色?”
蓝佑看着天乐的眼睛,颇感无奈,又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对兄弟讲出,于是开口道:“天乐哥,我刚才入门,未见嫂子,嫂子因何不在家?”
说到这,天乐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回到:“小艳说是做针线活,每日早出晚归,实是辛苦,让当哥哥的惭愧啊,嘿嘿······”
蓝佑正色追问到:“那哥哥可曾觉得嫂子行为举措有所区别于往日?”
天乐闻言稍微思索了一下,答道:“这个,实在未有察觉有何不同,我与小艳至今未同房同床。我平日里与小艳交谈不多。”
“什么!你至今未与嫂子同房!?”蓝佑睁大了眼睛吃惊的脱口而出。
天乐显得有些尴尬,喏道:“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尴尬。”
蓝佑正了正神色,沉默了一小会儿,再问道:“那哥哥可曾有觉察出嫂嫂最近的妆容有些艳丽异常?”
天乐闻言笑了笑,坦言说到:“小艳平日里爱梳妆打扮,一向很工整,未有觉察。”
蓝佑欲再问。
天乐看着蓝佑感觉欲言又止的样子,疑道:“蓝佑,你到底想问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近日有些不太正常,总是问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如实告诉我,我们一起长到大的,还有什么事情需要隐瞒的?“
蓝佑闻言低头沉默了。
天乐看到蓝佑这幅模样,心中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蓝佑自小跟自己玩耍,虽不说是全无半点小心思,但确实一个心直口快的人,类似近日这种情况,倒是以前没有出现过。不禁再问:“蓝佑,你到底怎么了?”
蓝佑显得很是为难,闻言竟站了起来,转身就走,走时候又言:“天乐哥,这个事情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讲,本来来的时候我已经准备要讲了,但是现在你在面前,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来,但是你放心,这个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讲的。我先走了。”
蓝佑走的很快,天乐未及相送就已经走远。天乐看着蓝佑走的样子不住摇头微笑。出门到院子里重新拾起刚才读的书来接着读。直到临近中午,太阳高升,树上的鸟叫声把天乐的肚子叫醒了。天乐抬头看看时间已经正当午,回头望望堂屋,门紧闭,想是小艳做工忙未能回来。于是,天乐站起来,拿着书向堂屋走去,开门把书放下,重新关上门,朝大门外走去,天乐准备回去爹娘家吃饭。
清风拂面,天乐从中闻出些清香来,因此心情更好了一些。看着远方的天空,想象腾空的金龙和书中描绘的剑仙。迎面碰到邻居王叔,天乐主动打招呼道:“王叔好,正午了,家里饭煮好了没?”
在门口打盹儿的老头闻言抬头看到天乐,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忙笑道:“还没,还没,你这是去哪里啊?”
天乐笑着道:“去爹爹家。”
“哦,那···那你快去吧。”王叔的神色古怪。
天乐觉得王叔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说不出来哪里古怪。路上又遇到些邻居,天乐尽皆打招呼过去,只是今天的众人看上去都有些古怪,有些看到天乐走过来还交头接耳,发出讪笑。看的天乐不知所谓,慌忙加快了脚步,走向爹娘家。
推门而入,还未及进到院子,天乐便像往日一样喊道:“爹,娘。”
奇怪的是今天没有人回应。往日娘一定会回应让天乐到堂屋去。天乐进门看到院子里空荡荡,堂屋门开着,爹娘就坐在饭桌前,天乐加快了步子,三两步就走过来,未及吩咐就坐下准备吃饭。但爹娘今日非常沉默,未有说话,看着天乐,神色古怪,眉间隐有愤色,特别是爹爹,脸色有些难看。饶是天乐是个呆子,也觉察出气氛异常,赶紧放开了饭菜,正襟危坐,等待爹娘说话。
“小艳为何没来?”爹爹的声音有些怒气。
天乐有些底气不足,答道:“说是做···”
“做针线活!做针线活!不知道女人的本分吗?整日的出去抛头露面,成什么体统!”爹爹的声音有些大,打断了天乐,也吓到了天乐,天乐不明白,今日的爹爹为何会因此大发雷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气氛低沉如水,没有人说话。自天乐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他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件事情使他的人生出现转折。
经此事后,天乐不再似往日漫无目的的读书,他找来很多修仙的书,彻夜的读,别人不知,惟其爹娘知道,天乐找的多是地理志,因何读地理志,定时要出走时用,天乐的爹娘看着天乐日夜读书,每见他放下一本又重新拿起一本,只觉得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一月前,当他们告知天乐,小艳和别人偷情的事情以来,天乐沉默三日未见吵闹,三日后写休书一封,告于小艳娘家后便开始了搜集和阅读更多书籍。
关于天乐淡泊的性情他们老两口是非常放心的,他们不求天乐荣华富贵,不求天乐权倾朝野,只愿天乐也像他们一样,平凡平安的有人帮扶着度过一生。所以天乐自幼读书只读仙道奇闻他们并未阻拦和纠正。神州何其浩大,世间只闻仙道神人传说,从未见一仙人。老两口倒愿意天乐有自己喜欢的,沉浸此道一生,老两口可以帮扶着,一生倒也顺当。但是自从一月前,天乐休妻以后,于晚上和他们老两口深谈一宿,从天乐认真的语气当中老两口知道,这次,天乐要离开了,天乐要出门寻仙去,可能一生都不会回来了。他们仅有天乐这一个儿子,但是他们又深深的感受到天乐话中的深思和肯定,于是也没有反对。他们记得天乐那夜说到那段话,并感觉安心与欣慰,倒无半点失望,他们记得天乐说:
“爹,娘,我今年十六岁,成年一载,未成一事。我整日沉浸于仙道奇闻,无心富贵仕途,实是天性如此。此为其一。
其二,人一生无论所作所为为何事,都只有短短几十载。改朝换代,歌颂的前贤古人也各有不同,佛,道,法,兵,未有一家能给人之肉体长寿,精神安康,不受奴役之法。孩儿想觅得这样一法,此法在仙道中有记。
其三,孩儿自由通读仙道奇闻,仙道奇闻对孩儿也有所启发,如今孩儿已具有区分善恶忠奸的智慧,也有抱定守一,淡泊欲求的心态,如今,孩儿唯一不具有的是惩恶扬善的仙法,因此,当去寻。
爹娘,人穷一生,都是在繁衍和传承,无有贫贱差异,世人看不透,我已经看透。我穷一生,都只愿在仙道上有所成。我已认定此道为我一生之一道,无论贫穷,疾病,我不移我志,至死方休。
至于尽孝之事,爹娘尚且身体健朗,从每日的劳动中又能收获颇多,孩儿心里对爹娘放心,孩儿此路,布满未知,因此不能做出任何承诺,但是在我有生之年,取得一点成就之时,必让爹娘得知,为我安心,但我不能用我的成就来使爹娘步入荣华富贵,我必发下宏愿,用我之道护佑爹娘一生平安。
如此,孩儿在半年之内会通读地理志,同隐仙录一一对证,半年之后,孩儿将出发,寻遍神州浩土,觅得修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