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娘亲走在长廊上,梦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因为早先自己心里琢磨的那些有的没的,令梦瑶不能自动忽略。
觉察到苏氏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梦瑶咧开嘴,欢喜着说:“娘,见不到您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您都不知道我有多想您。”
这应该是一个女儿离家多日该说的话吧?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这是苏氏第一句问出的话。
梦瑶赶紧回答:“全好了,有大哥的照顾,娘放心吧。”
苏氏笑了:“那就好。”
“小翠和芳菲怎么样,梦儿也很想她们呢。”梦瑶询问道。
苏氏点点头:“她们也一样,还让我带来了新秀的女红送你。”
梦瑶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
虽然自己本身不会女红,但她最喜欢看民族风的东西,尤其是古代刺绣,那是一种艺术更是一种对文化的传承。
此番对话过后,一时之间,又无话可说。
仿佛猛然间,昨日还亲密的二人,天一亮就什么都改变了。
梦瑶觉察出在她和娘亲之间有什么横在了那儿,除非有一个人先说真话,否则,它永远也不能消散。
出了长廊,面前是一片茂盛的树林,苏氏止住脚步转身对身后的随从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梦瑶忽然有些紧张,可是转念一想,和亲娘进树林还紧张,“扑哧”就笑出了声,大骂自己思想不纯洁。
苏氏边走边侧头笑着问她:“梦儿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梦瑶摆摆手,憋住笑:“没事。”
直到走的回头再也看不见身后的随从,苏氏才止住了脚步,和梦瑶面对面。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苏氏正视梦瑶的眼睛说道:“梦儿,相信从你进宫起,也应该听到了不少关于你和皇上所谓的宜安皇后的预言。”
梦瑶感觉到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说不上来,只能先跟着娘的思路走。
“是。”梦瑶答道。
苏氏点点头:“而当时的实际情况其实没有人知道,除了我。”
这是要说实话了吗?
苏氏把目光从梦瑶的脸上移开,透过树木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
“苏夫人,我们平日要好,在你面前我也无需隐瞒什么,私下里大家都是好姐妹,不分尊贵卑贱,今日前来,只是想要和你讲清楚那****的唐突之言。”宜安皇后看着一脸紧张的苏氏,笑了,“妹妹不用紧张,也就是拉拉家常,只不过和你说一些体己的话,说一些在别人面前没有说过的话。”
苏氏应着,双手搅在一起。
“我和梦瑶来自同一个时代。”苏氏皱眉,宜安皇后继续道“如果你不明白什么意思也不要紧,记得梦瑶长大进宫后告诉她,她自会明白。她的出生,是为轩儿,梦瑶,是将来墨轩的妻子,这是天注定,亦是他们命运本该如此,梦瑶会帮助轩儿辅佐江山……”
苏氏瞪大眼睛,用手捂住嘴巴,竭力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宜安皇后温和的笑笑,伸手拉住苏氏捂住嘴的手,紧紧握住,目光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谢谢你,谢谢你把梦瑶送到这个世界,这样,我以后也就放心了,轩儿,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还有梦瑶陪着他。”
说完这些,待苏氏再看梦瑶时,却发现她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弥漫了一脸。
苏氏拿出绢帕为梦瑶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声音也有些哽咽:“娘知道你苦,若是你不喜欢皇上,娘冒死为你争取,只是……”
“娘——”梦瑶喊出一声,一把抱住了苏氏,放声大哭。
知道宜安皇后同为现代人,梦瑶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可以说是喜极而泣,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已经有前辈在这里留下足迹,墨轩就是她的儿子,墨轩是现代人的儿子!
脑海中,梦瑶始终重复着这句话,忍了这么长时间的孤独和无所依附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她不是潇洒的人,莫名被人从现代弄到了异时空,气愤和无助充斥身心,只是,在一个规矩林立的世界,你既已成为其中一员,不展颜乐观面对难不成整日以泪洗面?
哭声渐熄,苏氏拍了拍梦瑶的后背叹了口气:“喜不喜欢皇上是你的事,但这是宜安皇后的遗言,她希望你和墨轩成亲。梦儿……”
梦瑶慢慢止住哭声,擦了擦眼泪,对苏氏道:“娘,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只是,恕梦瑶不能从命,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难比登天,我和他没有感情,怎么可能很好的辅佐他。梦瑶没有容纳天下的情怀,有的只是想找个相爱的,白头到老。如果为了黎民苍生,娘亲想要女儿嫁给皇上的话……”梦瑶紧紧盯着苏氏的眼睛,“梦瑶也只好听命,梦瑶的命是娘给的,娘让梦瑶怎么做,梦瑶就怎么做。”
苏氏潸然落泪:“你这个孩子,非要这么绝吗?娘亲怎么可能逼你……”
梦瑶深吸一口气,一把摸干眼泪,强笑道:“好啦,娘,我们都进来这么长时间了,待会儿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出了什么事呢,咱们回去吧,好吗?”
苏氏擦了擦眼泪,拉住梦瑶:“答应娘,跟着内心走,娘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如实陈述宜安皇后让我转述的话,为娘这不是在给你施压,知道吗?”说着满脸紧张地看着梦瑶,“傻孩子,你要是因为今天为娘所说的话嫁给了不喜欢的人,那娘真是要愧疚一辈子了,到了那边见到宜安皇后可让我怎么交代。”
梦瑶吸了吸鼻子:“娘,您说的什么话,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我可没有那么舍己为人的思想,不过,我很高兴今天娘和我讲的这些。”说完,又轻轻抱住了苏氏,在她耳边轻声道,“娘,爹,还有大哥,都是我最亲的亲人,我知道你们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相信我,我不会勉强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我会考虑清楚。只是,这样一来,爹娘和大哥……会不好过……”
如果太皇太后来硬的,等不下去了,梦瑶顺应内心死活不嫁,最后遭殃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爹娘和大哥,搞不好来个抗旨不遵,满门抄斩,梦瑶不心怀天下,却也不忍心看到爹娘和大哥因为自己受到连累。
苏氏笑了,声音暗哑:“傻孩子,你幸福了,我们全家才高兴,否则,看着你痛苦一辈子,爹、娘包括你大哥,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梦瑶终于知道自己的幸福所在,姑且把穿越当作可理解的事件的话,她的幸运就在于穿越到一个和睦的家庭,没有利欲熏心。
送走娘亲,梦瑶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满脑子都是宜安皇后。
她在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能嫁给先皇,幸运的成为彼此的唯一,好大的魄力和勇气。梦瑶忽然对这个前辈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心,真想看看她的样子。
“走了?”太皇太后闭着眼睛问道。
当初宣召梦瑶的小太监俯首答道:“走了。”
“梦瑶在哪儿?”
“她坐在池水边发呆呢。”太监如实回答。
一旁的王嬷嬷冲太监摆了摆手,小太监退下了。
“太皇太后,您看,要不要宣召,趁热打铁……”王嬷嬷轻声问道,被太皇太后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不,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吧,毕竟还小,有些事还是得慢慢来。”太皇太后悠悠说道。
“是。”王嬷嬷迟疑着,还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