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匕首一类短兵正面作战的时候,极容易被敌人打落,武林中人偶得精良匕首,往往自己不用,只是送与小孩子与女子防身。
巴绍既然仗其成名,江湖上人人都晓得他匕首厉害,反而不敢轻忽,巴绍临敌之时,匕首藏而不用,对于敌人而言是一个心理负担,未免出手时畏手畏脚,倒被他用别的本事打赢。
巴绍常以此为豪,但此时遇见张栋梁,情况却反了过来。张栋梁与巴绍斗了片刻,果然见他经常忽然低伏,手往后面抽去,如同一只将要扎人的蝎子一般,张栋梁心中暗笑一声,上去就是一巴掌,巴绍躲开,将身一沉欲出匕首,张栋梁步法快捷,早一下跳开了,转身又上,如是几次,巴绍昏头昏脑,忽然‘啪’一声,脸上被甩了一巴掌。
巴绍狂怒之下,连上两步,一只藏在身后的手持匕首刺出,张栋梁往后一闪,飞起一脚踢在他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巴绍痛极大叫,手骨已是被张栋梁一脚踢断,匕首下落,张栋梁又起一脚踢在匕首上,只见那匕首往后激射,后面郭强正准备上来夹攻,见匕首飞来,连忙躲了开去。
郭强道:“好功夫。”长手一掌便向张栋梁打来。
张栋梁知道他掌力厉害,不欲硬接,正往旁边闪时,巴绍已经红了眼,怒吼一声,合身扑了上来。
张栋梁大笑一声,转身进了水中,道:“满合州的人都说巴帮主‘蝎子刀’厉害,我看却是平平无奇,跟街上杂耍卖艺的玩意儿也差不了多少,倒是这一下‘饿狗抢食’,比‘蝎子刀’厉害多了,汪汪汪。”
巴绍目眦欲裂,浑身血液直往脑袋里钻,常人断手无不是痛彻心扉,动弹不得,此时巴绍怒火中烧,烧得连疼痛都忘了,大吼道:“张栋梁,我要杀了你,我要吃了你!”
张栋梁道:“汪汪汪。”巴绍‘扑’一声跳进水中,一只断手还软塌塌搭在在胳膊上,就来抓张栋梁。
若是换了胆小的人来,见巴绍这样一个暴怒的大汉,举着断手来跟自己拼命,只怕吓也吓死了,但这一下却正合张栋梁的心意,他知道今日情况十分凶险,后面还有七八个弓马娴熟的老兵马上就要赶来,巴绍武功虽然不弱,却容易上头,正可激怒他,引他犯错,杀了之后,只剩郭强一人,那些老兵唯利是图,便用言辞可以说动了。
当时张栋梁,巴绍二人在水中奔了两圈,郭强因防误伤,几次下手都被张栋梁化解开去,眼见巴绍怒火烧尽,力不从心,渐渐拳脚凌乱,疲态显现,陷在泥泞里拔不动了,张栋梁在旁边伺机欲下杀手,巴绍暗道:“我欲灭张家,日后需要不少人手,这莽夫还有大用,不能就放他这么死了。”双手暴长,中间一绕,伸过去抓住了巴绍的后背,接着一缩,只见一个七八尺的大汉,瞬间被拽上岸来。
那巴绍累得脱力,身上吃了张栋梁几下重手,已是口中留涎,精神恍惚,郭强将他丢在河滩上,下水来道:“帮主,我跟你讨教讨教。”
张栋梁道:“反骨仔,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郭强微微一笑道:“你骂我是反骨仔虽然没错,但你祖上食朝廷俸禄,你非但不与国家效力,还做了个土匪头子,纵盗殃民,又何尝不是身具反骨。”
张栋梁道:“纵盗便是纵了,殃民只怕还及不上贵帮巴帮主,闸河绝好地方,给他们糟蹋了,不如我来的好。”
郭强叹了一口气道:“你武功才略,样样出于众人之上,又有一等远大的志向,巴绍几人绝不是你的对手,我本该向你投诚,可惜你却姓张,与我生死不两立。”
张栋梁道:“你想杀我,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跃出水面,一拳向郭强打来。
郭强出长掌来迎,张栋梁知道他能及远,所以先行将二人距离拉近,当时避开长掌,翻身上来一步,就抓他左肩,郭强右手往回拍在左臂上,一只长手绕过来取张栋梁。
张栋梁出手迎上去,跟他对了一掌,借势回头一肘击在他手臂上,郭强左手不着力一般荡了开去,张栋梁依旧上来一步,抓他左肩,本来张栋梁速度极快,所处的这个位置最好,郭强只有左手可以攻击他,他却两只手都可以攻击郭强,这是武学中的抢外门,既然被张栋梁捷足先得,郭强迫不得已调整位置之时,自然免不了要被张栋梁趁隙而击。
但郭强手臂之长却不可以常理度之,张栋梁跟常人打架打惯了,忽听耳边劲风,只见郭强右手伸长,正从后面袭来,连忙往旁闪去,郭强复起一掌追击。
郭强身体构造跟普通人迥异,两只手长短如意,于武学上就起了另一层的变化,这时两人相斗,郭强长臂上下翻飞,势别劲异,早已经不是通臂拳,张栋梁与他交手数下,心中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之前在岸上与之对了一掌尚未发觉,这时越打越是不对,只见郭强在水中出掌,受到阻力和暗流的影响极小,进退试探之间,沾身便弹,内劲感受,竟然是自己的家传武功,张栋梁退后一步,喝道:“你究竟是谁!”
郭强慢慢收回双手,道:“我上山第一天的时候,便跟你说了,我是郭强。”
张栋梁道:“你武功很好,与我张家有什么渊源?”
郭强道:“张国祥没有告诉过你吗?”
张栋梁将水一拍,道:“你敢直呼我爹的名字。”
郭强道:“你不准我叫他名字,难道是要我叫他二哥吗?”
张栋梁闻言徒然间想起若干年前,母亲与张成化二人对自己说过的一件族中隐秘,将郭强的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张字,脱口而出道:“你是张国强!”
郭强道:“我直呼你爹的名字,你还不是直呼我的名字。”
张栋梁铁青着脸,不发一语。
郭强看了张栋梁一眼,道:“你跟我很像,如果我从前没有做错事,我们叔侄之间一定相处得很好,可惜我现在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起来,道:“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