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董香顺着金木指的方向看过去——
“什么嘛,那是一尊雕塑好么?”雾岛董香道。
“哦?是吗?”金木嘴上这么说着,但表情却是没有半点迟疑。
这时,“雕塑”突然把盖在身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了自己的模样。
骤然的变故,着实把雾岛董香惊吓到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藏在里边的?”诗是一个装束前卫的瘦削男子,脖子上的刺青是一串俄国谚语,耳朵上打了好几个耳环,他面无表情、盯着金木询问道。
“很简单,因为你在动啊。”金木的回答就好像是捉迷藏抓住了一个半刻坐不住的小玩伴一样。
显然这个回答出乎诗的意料,他的表情明显有些困惑。
雾岛董香介绍道:“诗先生是为喰种制作面具的人,我的面具也是他制作的。”
诗点点头,对着金木道:“我是诗。你就是芳村店长说的那个扬言要狩猎喰种的人吧?唔,你看起来不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不过这倒也与我无关。”
“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到后边的工作室去,店铺先暂时打烊吧。”诗继续道。
***
面具店的制作室。
一个小型的工作台贴着内墙安置,上面各种工具挂地密密麻麻,但工作台上的物事规整地很干净,诗似乎是个条理蛮清楚的人。
工作台的底下,随意置放着几个未完成的面具,乳白色的表面看起来瘆人的慌。
“他需要面具,是吧?董香。”诗抓抓脑袋道。
雾岛董香点头道:“是的,我们安定区也需要警戒一段时间了,所以得给这个小鬼安个面具。”
金木没好气地纠正道:“喂喂,我再次强调一遍,你哪里有说别人是小鬼的资格啊——”
“闭嘴。”雾岛董香打断道。
“我也有所耳闻,20区突然进去了两个从CCG总局来的白鸠,听说是莲示发现的,而且已经有一个喰种被杀了。”诗忽略掉了金木和董香的拌嘴。
“对的,确实是四方先生发现的。”
“20区一直很平静,白鸠们基本也没怎么管,你们区的喰种估计对战斗都不怎么在行,也怪不得这次白鸠的动作让大家这么敏感。”诗道。
诗看了看金木,有点玩味地道:“说起来,金木倒挺适合别的区的,1-4区的话,冲突太过频繁,有点无聊,还是我们区比较好,喰种数目又多,同类相食的戏码本就天天上演,金木君可以加入进来。”
“诗先生真会说笑,哈——”金木干笑道。
“你这儿只接待喰种吗?”金木转移话题。
诗回答道:“开门做生意的,肯定不拒客人,但这里地处偏僻,真的找上门来的,大多是喰种,偶尔也有不知怎么找过来的人类。”
“咳,找过来的人类,不是有点,有点羊入虎口的意味么?”金木的这句话就有些冒犯了。
诗看了金木一眼,不以为意地道:“哪有在巢穴附近进食的,怕CCG的人不循着血腥味找过来吗?”
“说得也是。那跟人类顾客相处,总有些不同吧。”
“唔,是还蛮奇妙的,仔细来讲的话,是他们对我的信任感吧,人类是一种对同类很放心的族群,不像喰种之间的交往,没有什么特定的底线。”
雾岛董香看两人开始聊起来了,也没打搅,就自顾自地在一旁看诗的作品。
“言归正传,你过来这边,我来量一量你的尺寸。”诗拍拍旁边的高脚椅。
金木依言过去,坐下。
诗拿了一个布尺,开始丈量金木的头围。
“听说你的手绘很不错。”诗边量边问道。
“还算行。”
“一个文学部的大一生,偏偏绘画能力超强,而因为偶然的变故,突变成喰种之后,却表现地十分适应,嗯,至少是迅速接受了喰种的生理特性,甚至能想到‘猎食喰种’这种既能保留自己的人类尊严,又能顺利活下去的方法,在人类转变成喰种的这个过程中,似乎一点障碍也没有。是该说你神经大条呢,还是——”诗突然冒出这一长串话,最后又戛然而止。
“还是什么?”金木听到诗的一番分析,也觉得自己很有疑点,但真正的原因当然不会告诉诗。
诗又量了量金木的双眼距离,并在纸上做了记录,然后道:“我不知道,我在等你来告诉我。”
“我觉得一切的发生都挺自然的,这不是说我在期待变成喰种这个事情,但当命运降临在我身上之后,我也只是像一只普通蝼蚁一样凭借自己的方式在抗争。”金木道。
诗深深地看了金木一眼,道:“之所以和你谈这些,是因为我在给顾客设计面具时,想尽可能抓住交谈时的灵感,迸发的灵感越多,制作出来的面具就让我越满意,然而——”
他顿了顿,继续道:“金木你的情况,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除了味道比较怪之外,给我的感觉也十分混乱,理不出头绪,要说没有灵感吧,似乎隐隐约约之间又抓住了什么。但最终说到要设计面具的话,就无从下手了。”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办法为我制作面具吗?”金木道。
“嗯,没有灵感的话,在下就没办法制作了。”
“这样啊……”金木有点遗憾,之前还期待诗会给自己设计一个怎样的面具,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
但很快,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询问诗道:“能不能我来给一个面具创意,诗先生你再斟酌制作一个呢?”
诗的眼睛一亮,道:“你且试试。”
没有比金木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喜好了,虽然这不是诗的灵感,但诗只是想制作出最贴合使用者灵魂的面具。
金木推开一张画纸,从工作台上抽了一支笔。
如果要给自己设计一个面具的话,我会要什么样子的呢?金木沉吟着,在心里问自己。
有了!
一个想法如闪电一般击中他。
没有迟疑地,金木开始在画纸上涂抹起来。
不片刻,画纸上的形象就慢慢成型,等到将形象的阴影部分补完后,金木才满意地放下笔。
整个过程,诗都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
没有在意金木看向自己的征询目光,诗单手摸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道:“明明是一张正太脸,画出来的人物像却是病态、狂狷到戏剧化。”
“如何?”金木问道。
“行吧,面具做好了的话,我会通知你的。”诗摆摆手道。
金木拱手道:“那就拜托了。”
在旁边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雾岛董香,看两人已经谈完,就立马道:“诗先生,既然确定了面具事宜,那我们就走了哈。”
然后对金木招了一下手,道:“臭小鬼,等下跟紧我走,别要是在这里迷路了,这个区,入夜之后可就不好玩了。”
“都说了,不准叫我小鬼!”金木怒道。
“小鬼小鬼小鬼小鬼,怎样——”
两人拌着嘴,离开了诗的面具店。
待得两人离开,诗才回味着自语道:“金木最后那个拱手动作叫做‘作揖’吧?虽然看起来不完整,但这是很中国式的礼仪,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小鬼啊。”
他又看了看放置在工作台上的画纸:一个小丑静静地立在监狱的角落,他的眼睛盯着看画的人,眼神冷峻又疯狂,偏分的绿发虬结着束在脑后,一弯猩红的颜料掠过嘴在脸上硬撑起一个笑脸。
“Why-So-Serious?”诗下意识地念出了金木写在这张画上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