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的一瞬间，程意想到的是，原来她也会痛。
原来她对自己的身世如此在意。
也许就算是一个不上台面的私生女，也比不知道自己是谁要来的好吧。
程意反应过来后，想要伸手擦泪，一只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抹上她的脸颊。
手指微凉，程意一愣，想要躲闪，被程迦勒用另一只手搂住腰肢，他把她困在怀里。
微微一动，居然逃脱不了。
“小意，我知道你会伤心，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真相。”
程意心中冷笑，你知道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是二十多年。
要是有心告诉真相，早在她幼年时候就说出来，想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难受。
“大哥，既然瞒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呢？”
程意抬头，清冷的杏眼里还有一丝润泽，只是再也看不见半点泪光。
是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程意不会过多纠结，毕竟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再去想。
有时候，多思无益。
“小意。”
程迦勒的语气似是叹息，又像是来自远方的呢喃。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来到程家的情景，那时候你才五岁吧，留着娃娃头，穿着绿色小裙子。你牵着岚姨的手走近小花园，那画面太美了。”
五岁的程意小小的脸上已经有了和年龄不符的清冷倔强，阳光下，小花园里的海棠花摇曳生姿。
程意到底年纪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抬头的一瞬间，瓷白的面容绽放出一抹纯真无暇的笑，程迦勒当时正在程喻雪的房间里，站在窗前看到这一幕，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中。
程迦勒说的话，程意也有印象。
不过她的印象和程迦勒的很不一样，第一次进去程家并不是多美好的体验。
程老爷的严苛冷漠，下人们的知理疏离，以及程喻雪程喻文两兄妹的捉弄——是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就捉弄程意，只是捉来的小虫子对程意无效。
她刚刚才从河里面险些溺死，当时呼吸困难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一条水蛇在她手里游来游去，这样的程意又怎么会怕几只小小的虫子。
唯一带给她一点欢喜的就是程夫人的那个小花园，她记得那天的海棠花开得娇艳，很美。
只可惜她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身边的母亲赵云岚狠狠掐了一下手心。
刺痛传来，她再喜欢也不能多看。
程意只能收敛了笑容，挪开视线。
她的生活就是从那一天改变的。
她的母亲从前对她爱理不理，偶尔还能露出一丝温情，这让程意觉得母亲只是生活不易，所以不轻易表露感情，直到她被推入河里，然后又再一次活过来。
从开始接触程家开始，赵云岚就变了一个人，她刻薄冷情，却又控制程意的生活，一直以母爱为武器把程意留在身边。
留在身边却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一种恨。
是的，程意很小就知道，母亲恨自己。
以前她不懂，想这个问题她心里会难受，长大了一点又觉得人生无趣，懒得去想。
再后来知道自己不是程家的血脉，这样一来，程意对目前赵云岚的心思和行为就更加好奇了。
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索一番，程意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一切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有关。
也许成功逃离程家，逃离龙城以后，未来的某一天程意回去找寻那个父亲。
前提是先离开。
程意睫毛颤了颤，像是听不懂程迦勒的话一样：“大哥？”
程迦勒坐在边上，他身材修长，这样坐下来比程意高半个头，他的双手按着程意的双肩，让她完全面对自己。
“小意，别叫我大哥，叫我的名字。”
程意的眉心一阵狂跳。
看向程迦勒，他的眼神坚定甚至有一丝不熟悉不适合的狂热，那眼神让程意心惊。
原来，程迦勒一直对自己……
不，这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就像她的母亲赵云岚一样。
程意稳住心神，微微呼吸一口气，正色地看着他：“大哥，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不准备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她微微低头，表情里有一丝受伤。
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表演家，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演出天衣无缝的一场戏。
那一声大哥，听得程迦勒很不舒服，他才不甘心做什么大哥，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要的是她。
“不，小意，你不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让我有多么庆幸，多么开心。”程迦勒语气里多了一丝热切。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小意，我觉得我对你一见钟情。”
程意愣住，不敢置信，“大哥，可是你刚刚说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程意五岁，程迦勒也就十一岁吧。
一见钟情，骗鬼呢。
程迦勒很淡定：“感情和年龄无关。”
程意无语。
程迦勒又说：“小意，你刚刚说为了程家能渡过难关，你愿意帮助我对么？”
程迦勒的眼里闪烁着光芒，看得程意有种不好的感觉。
“大哥，你有办法了？”程意没有回答。
这是在回避问题了。
程迦勒皱起眉头，“你反悔了？”
程意说：“不是，大哥——”
程迦勒忽然抬高音量：“说了，别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你的母亲赵云岚不是我父亲的情人，你身上留着的血没有一滴是程家的。”
他的表情有一股执拗，狭长眼睛里隐隐露出一丝绿光。
绿光？
等等，程意的神经紧绷起来。
对了，林刑天曾经说过程迦勒的状态不对，后来宋谕也帮忙分析了一下。程意结合在立城时候程迦勒一声不响就派人把她带回龙城。
原来，林刑天的猜测是真的？
程迦勒还在被蔓藤老妖控制着？
“大……”
程意想要站起来，程迦勒却先她一步起来，然后猛地单膝在她面前跪下。
这一幕看的程意眼睛瞪大，脑海中完全成了一团浆糊。
这是要干什么？
程迦勒从西装外套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有一枚黑色水晶戒指，那是他的父亲求婚母亲的戒指。
“小意，嫁给我。”
“……”程意的下巴掉下去。感觉这辈子都合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