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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问道(二)

青年虽然不能理解身体内的突变,但是他将这种遭遇称之为“神迹”。

故事到这里当然没有结束,那一日的火光万丈,除了让原始人产生惊讶之情以外,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改变。食人部落依旧围住堵截落单个体,一切与从前一样。

但是又有点不一样,那就是青年所到之处,所有想要吃他的原始人,都会毙命于他所展示的烈火之下。青年每日每夜地杀戮,令他颇感疲惫。他觉得这样一路屠杀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即便他可以代天行道,杀伐罪恶,但并不能将所有人都杀光。

这也与天道之意相悖逆。更何况,这天地是那么的浩渺庞大,他一个人,难以改变整个时代的趋势。

为了有所改变,每当他遇到食人群体时,青年都会利用这一神术摧毁一人,然后告诉余下的众人:此乃“天怒神火”,我是代替天道警示众生,人与人不可再互相吃食。不然,所有违背这一法则的人,我都将会一个一个找上门,将你们化为灰飞烟灭,清除人世间。

青年的杀伐果断,很快呈现出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传遍了周围原始人群。

可是世界是如此之大,青年一人只能影响他所在的地方一隅,对于偏远大陆,青年终究是人力所不能及。

神迹终于再现。某日深夜,青年正在沉思。突然惊觉万余里之外,又一道火光冲天,威慑四方。青年无比惊讶,心中想道:原来这世间不只是他一人代天行道,原来天道还将神力附着于其他人类身上。

青年细想一番,觉得应当远赴征程,寻找那个同样被赋予天道神迹之人。

不费数日,青年便找寻到此人。只见此人衣衫褴褛,除了大腿四周,竟无一遮拦之处。但是令他颇为惊奇地是,此人双眼蒙着一块破旧衣布,原来此人双目失明。

而当青年展现神迹渴求认同之时,此人却解下蒙上双眼的破布,由双眼射出一道火光。

青年此刻明了于心,原来此人的神迹竟是经由那双不能视物的双眼射出。心中暗暗称奇。

经过一番交流,两人终于明白彼此的心扉,原来两人都是开始之初,主观上不愿吃人,在危难关头突降神迹,才能免于被吃。而得到的这番能力,也成为了他们惩罚世人吃人的准则。

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两人将自己力所能及的区域划分管辖,彼此镇守自己的区域。

在这之后,人与人相食的趋势终于得到了遏制。

同时,在这天地间,出现越来越多的能够继承天道神迹的人,行使天道的规则与意志。

不管是遥远的西之极地,还是青年所在的东方海陆,都开始陆续出现能够运用神迹的原始人,最初这些原始人都被称为“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但是相比于基数庞大的人类总群来说,依然显得沧海一粟。

所有的天选之人每日都只重复着一件事,那就事行走四方,净化原始人的野蛮基因,使得他们不再吞咽自己的同类物种,也就是——人。

不出所料,整片大陆的人与人相食的情况终于在“天选之人”的努力下,得到了极大地遏制。

可是,当人与人不再相食的时候,另一个危机发生了,而这个危机比人与人相食更加令人难以克服,哪怕是天选之人也始终没有办法妥善解决。

当人类不再啃食自己的同胞时,他们应当如何生存下去?所谓民以食为天,可是这片天地上,除了那虚无缥缈,不可触摸的天道,根本没有了食物。

那时候的天地环境极为恶化,野禽所剩无几,野果生长周期太长,人类智识不显,不懂得生产。

所有原始人感到深深地无助,当他们看到天选之人强健的体魄,得到上天眷顾的神迹,他们内心感到无比的失落。

我们不再吃人,可那意味着我们活不下去了。老天爷,你开开眼呐。

不得天助的原始人们在自己的区域内结成联盟,每当看到有天选之人出没之际,整个群体所有人跪倒在地,双手伏地,大行叩拜之礼,他们泪眼婆娑地祈求道:“让我们活下去吧,让我们延存下去吧。”

有些年长的原始人,不忍看到族群饥肠辘辘,食不果腹,竟然主动向天选之人提出,将自己的躯体献为祭品,只求一脉延存下去。

而“天选之人”当然不会同意这种做法,一旦人肉进入腹中,谁也不知道,人类骨子里的野蛮与兽性会不会再一次蔓延开来。

面对原始人类终日的不停叩拜,这些“天选之人”除了于心不忍,竟然不能有丝毫的帮助。

最开始获得神迹的青年,想要和天道谈判。天道是无形无相的,不可物化的,而他又怎会诞生出这样的想法呢?

青年认为,如若天道想要人类灭亡,那么根本不需要再赐予神迹给这些“天选之人”,既然施与了这一神迹,说明天道其实不希望人类这个物种消逝于天地之间。所以,青年想要试试,想要试试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祈求上苍让人类存活下去。

这个想法并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所有拥有神迹的人都充满了济世救民之心。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天地八荒,所有拥有这些神迹的人,聚集在一片辽阔的荒原之上。荒原广袤无垠,足足有上千名“天选之人”静静伫立此地。

而除了“天选之人”,还有数不清的,成千上万的原始人类围绕四周,纷纷跪拜此地,等待神迹降临,挽救人类于水深火热之中。

就这样,“天选之人”与原始人类日复一日的等待,可是上天似乎不为而动,冷漠无情。

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天道,没有什么至高法则。一切都是人类将自己命运寄托在神秘的想象上罢了。人类这样想道。

已经有人饿死了,尸骨躺在荒原之上,数日之后,尸体散发的腐臭之味弥漫荒原之中。

“天选之人”别无他法,其中有的慷慨激昂者竟然嚎啕大哭,有的无奈的朝天大笑,笑着笑着,两行热泪挂满脸颊。似有所泣,泪痕却干。

而更极端的“天选之人”竟然运用上天赐予的神迹轰响自己的身体,只是瞬间,“天选之人”的胸口便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濒临死绝之际,他瞪大眼睛望向夜空,没有星星和月亮散发出光芒。

生命消逝的危机关头,他满意的笑了笑,虽然只在这世间生存数十年,但是他留下了一些东西,那种东西便是他们所有“天选之人”秉持的“不可吃人”的理念。

他为了维护这个理念而出现在世界,同时又为了人类的生存与发展而殉道。

他很满足,满足的闭上了双眼。

一个人的大无畏的殉道精神是可以感染其他人的。

那个处于深夜里的荒原,看不到一丝光亮,看不到希望,只留有数不尽的失落与悲哀。

萤火之光不敢与皓月争辉。

那倘若整个世界的所有角落都有萤火之光呢?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到一起,那么,可否与皓月争一争?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没有人做过这道题。

所以,有人试图做一做,来解一解这道高深莫测的题。

最闪亮的光,不是来自于夜空中。而是来自于被黑夜笼罩的荒原上。

所有“天选之人”效仿之前那位殉道者。将上苍赐予的神迹,统统逼至体外,上千道光芒于荒原中绽放。

所有原始人类在这绚丽无比的光芒下,仔细的凝视着这些“天选之人”,光芒映照在他们的脸庞上,将他们衬托的圣洁与虔诚。

原始人类知道这些“天选之人”要干嘛,知道他们要以身赴死,以死来撼动苍穹那颗冰冷的心。想到这些,原始人类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可是饥饿的他们早已没有力气放声大哭,所有的哭喊到最后都变成了呜呜之声。

在所有“天选之人”即将赴死时,天道终于有所感应。

原本如同深渊般的黑夜,像是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而黑夜的裂痕只能被光明撕开。

那道裂痕越来越大,此时的夜空也如同一幅画作。这幅画作泼满了墨汁,可是画作中间的墨汁竟然慢慢散开,由漆黑一片化为五彩斑斓。

是的,天空中落下了五彩斑斓的色彩照耀在荒原上的每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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