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京城,有一所府邸大院。
这所府邸大院,恢弘气魄,庄森严穆。哪怕是院外的行人途径这所宅院,也不敢抬头正视院门。门前守卫一个个如狼似虎,蓄势待发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
在这所府邸之中,有一座厢房,厢房内部布置精巧,简约有序。
观其模样,倒像是大家闺秀所在厢房,只是与一般女儿家的厢房布置差异较大。
一般女儿家厢房,多是花色繁多,艳丽绚烂。而这所厢房,却显得有些凄清,房中颜色较为单一,也多偏于素色。
床榻上,躺着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似乎是在闭眼沉睡,呼吸声平稳安静,只是嘴唇的苍白似乎显露出某种病态。
忽然,女子睁开了眼睛,没有看向四周,而是沉默无言的盯着香罗床顶。
半晌。
女子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用不了力气。可是她似乎不曾放弃,用双手支撑着床板,缓缓地直起身来。便是这一小动作,却也使得她连连喘息。
而她起床的动静,显然也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丫鬟。
“哎呀,小姐,你怎么起来了?老爷说你身体不适,不宜下床。”说着,就走上前,试图将这位女子重新安抚到床榻上躺着。
“停!后退,别靠近我。”这位女子佯装怒目,瞪着丫鬟,禁止她上前。
丫鬟显得有些急了,这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进退两难的抉择,竟然让她眼中噙泪,几欲落下。
看到这名丫鬟将哭未哭,这位女子的怒气模样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悲天悯人的容颜,竟然也饱含哭腔的说道:“哎哟,这怎么要哭了呢?我又不是责罚你,我只是想自己起来嘛,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病怏怏的残废?好吧,虽然我一直病怏怏,但还不至于残废啊,你这样紧张我,会让我担心我自己的。小琪啊,我一担心自己,我就活不长啊,难道你想看到小姐我早逝吗?你好狠的心哇。呜呜呜……”这样装哭的模样,实在是要多假有多假。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没有一点诅咒小姐的意思啊,一切都是为了小姐的安全着想。”
听到此话,这个年轻女子突然从刚才的悲伤模样变成一幅自信昂昂的样子,一拍双手,朗声说道:“好!那我就证明给小琪看,我是安全健康的。”说完此话,也不顾这个被称为小琪的丫鬟的反应,猛地一下,掀开床被,蹭的一声,跳下床,洁白无瑕的玉足站到了地面上。
小琪在一旁错愕不已,连声喊道:“小姐,不可!不可啊!”
这名女子连连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我都已经下床了,没什么不可的,小琪乖啊,帮我把衣服拿来。”
小琪见这位女子过于执拗,怕是任何言语上的规劝都是徒劳无功,左思右想之后,也只能顺从这位女子的意思。便去拿小姐的衣裳。
这位女子见小琪听了她的话,于是便不站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很自然的坐在凳子上。
只是她的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的汗滴颗颗如豆。称着小琪不注意,悄悄的以手撑额,拂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不过一会,在小琪的服侍下,便穿好了衣服。
“爹爹在家吗?”
“老爷出去了,至于干什么了,奴婢不知。”
“出去就好,他还能干什么呀?一把年纪,又不会骑马射箭,顶多出去与他的什么官场好友,喝酒品诗。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书房,你就在房间待着。哪都不要去,有人问道,就说我尚且在休息,懂吗?”
小琪看着小姐这幅古灵精怪的模样,哪会说什么‘不’字,便轻轻答了一声:“知道了。”
这名女子很满意小琪现在这副模样,突然想起自己平时所看的传奇小说,于是便有模有样的轻轻拍了拍小琪的肩膀,故作庄严说道:“阁下大恩大德,待小女子来日再报。”
小琪浑身上下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应。
这名女子似乎也不想等她回应,转身就走。双手背负与后背,然后轻轻抬起一只手,背对着小琪摆了摆手,说道:“走了。”模样潇洒之极。
转眼便消失于走廊转角处。
刚刚摆脱小琪的视线,先前营造的气度潇洒的模样转瞬即逝,仿佛又重新变回了女儿身,娇弱的扶着走廊上的柱子。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毛病?天底下哪有修行者会像我这幅病怏怏的模样。难道说我领悟的修行法门太过逆天,所以每次动用秘法,都要大病一场?这也太倒霉了吧。”
便是这样,行五步歇一步,最终来到了书房中。
书房中墨香扑鼻,除了数不尽的书籍之外,还有笔墨砚台,都有条不紊的摆放在书桌上。
女子四处审视了一下书房,然后目光集中于某处,嘴角露出来之不易的微笑。
女子轻轻地取出画板,将画板立在书房中央。然后又取来画笔,横亘在身前,同时将一张质量较好的画纸裱在画板上。
做完这一切后,女子搬来一张凳子,随意落座。
坐在凳子上的女子并没有着急于拿起画笔,而是选择平复一下内心的情绪。似乎刚才的多项运动令她有些疲惫,倦怠。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女子的疲劳似乎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她看着面前这张空无一物,洁净如雪的白纸,默默沉思。
这幅沉思模样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依然毫无动静。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处照射在女子脸庞,原本苍白柔弱的脸庞此刻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金黄色的光芒所覆盖,一种病态清冷,一种温暖洋溢。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呈现在一个人的脸庞上,令人产生出别样的感觉。
在这金黄色的光芒照射中,女子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安详静谧,不似沉睡。
当太阳随着时间的前行而下落时,女子脸上的最后一抹金黄色的余晖也缓缓消失。
就在那抹余晖消失之时,闭紧双眼的女子竟然拿起身前的画笔,在面前这张白净的画纸上开始勾勒线条。
一道道黑色的线条互相缠绵,互相连接,在这期间,女子执笔作画颇为潇洒自如,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犹如大家风范。
最令人惊奇的是,整个作画过程中,女子双目紧闭,不曾睁眼。
亦或者说,她在自己的内心的开启了一道天眼。
在女子作画期间,圣京城百里外一条小溪旁,有一青年携带一名少年于溪畔洗漱。
青年嘴里囔囔道:“明日,我们就到了,这一路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我们去的是都城,又不是去什么官宦之家,更不是相亲,捯饬自己那么洁净,有何用处?”
青年恼火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我们来到的是这块大陆最雄伟,最豪华的都市。如果不正衣冠,岂不是让人把我们当成了乞丐?这个脸不能丢,反正我是丢不起的。”
“那没事,哥哥,我能丢得起。你尽管整理你自己。”
青年点头道:“这样也好。”
说罢,立刻转身,趁少年不备,双手捧了一把水,往他的身上浇了过去。
少年气的无可奈何,索性跳入水中,也不管什么清洗不清洗了,与青年在溪畔打起了水仗。
两人互相拍打水花至对方身上,过程中喜笑颜开,好不欢喜。
……
……
不到一个时辰,书房中的女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画笔。
但依然闭紧双眼,毫无动静。过了半晌,女子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面前的这幅画作,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画中的内容与女子平日的所见所闻皆有不同,因为画作中出现了两个人。
更具体一点的说法应当是,画中有一个青年与一个少年,两人在溪畔嬉水,打湿了青衫。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女子看着这幅画作,看不出什么玄妙之处,于是便欣赏起这幅画作的情景,越看越开心,原本内心的不解与困惑被她抛之脑外。只是看着这幅画,浅浅的笑了出来。
随后,释怀说道:“这两个人,似乎很开心啊。”
说完这句话,竟然也不由自主笑了两声,满是欢乐。
看着窗外渐入夜色,女子将画作折叠起来,塞进衣服袖口中。将画具重新摆放到原来的位置。
轻轻关起书房门,试图回到自己的闺房。
只是她每走一步,便感觉眩晕一分。眼中所见世界,如同天旋地转一般。
她努力地甩了甩头,慢慢向自己的闺房挪去。
眼看着就差十多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精神似乎有了一丝松懈。便是这一丝松懈让她再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病态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昏倒下去之前,心中暗道:这是我见过的代价最大的修行法门,动不动就晕倒算是怎么一回事吗?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