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染红了天际,七天七夜得以不灭。
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的灰烬。
倾舞从窗内隐进,蹲下身,双指撺掇着一地的骨灰,指间还残留有余温。
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婢女快步走了进来,手提一个漂亮的檀花木罐,嘴里叨叨:“什么苦活累活的都是我做…哎!娘娘,到了下面也别怨我啊!我们做奴婢的,这些事都是主子让咱干的呀!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说着,她用一块破布大把大把地把灰给包起来,倒进罐子里。
就别计较了…这算是句什么话!
她不会就那么轻易算了,也绝对…做不到!
沐倾舞含恨叹息,“下一世,我定为你报此血仇!”
……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哪!”饲堂外,几个丫鬟装模作样的大声呼喊,手上却没有施展任何的动作。显然,这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倾舞虚弱的睁眼,她的喉咙有些发紧,好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颈。这么快…她就要死了吗?
她强撑着身子起来。这都是被沐轻羽给陷害的!
就连门外的那两个丫头,都是她叫人收买的吧?
倾舞一阵苦笑,这还真是不甘心呢!虚妄中,她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渐渐的,她失去了仅存的意识…
屋外。
漫天的大火,束束滚烟熏得天空乌黑一片。
“哎…子女不孝啊!”沐老夫人望着滚滚浓烟,痛心疾首。
“混账东西!”沐琛远怒气冲冲,“这是气死我了!咳咳…”他气得脸色涨红,眼睛瞪的往外突。
沐倾嫆和沐轻羽相视一笑,则而缓缓开口:“爹爹,你别怪舞妹妹了。还是救人要紧,弄不好二妹可救要命丧火场了。”沐倾嫆担忧的表情,一副好姐姐典范。
却不料,沐琛远听见此话之后气得更甚。丢下一句“咎由自取”以后就匆匆甩袖离去。
沐倾嫆扭捏了一番,一步三回头地返回了嫆秀居。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你的柔雪榭!”沐轻羽不满的瞪着沐清雪。
被突然点到名的沐清雪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很愤怒,但无奈之下,她掩去了眼中的恨意。“是,三姐我这就回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好看!
“这还差不多!”沐轻羽满意一哼,“庶女就是庶女,永远也登不上台面!”她望着沐清雪柔弱的背影,拍拍手转身离去。
远处的沐清雪脚步一顿,加快了步伐。
-
一片片的记忆零散成碎片,缓缓从黑暗中剥落,好像山上的青苔,层层叠叠,数不胜数。
沐倾舞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啊!”她再也忍不住了,难受地轻哼。这是一所完全陌生的院子,屋顶上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残漏不全。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一张又臭又脏的毛毯上放着一个破枕头和一两本脱了页的书,毛毯旁放着一张已破出好几个洞的木桌,上边放着一口破碎出好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两只沾满了残渣的盘和一双又短又细的筷子。木桌右边有一只木头都腐烂了的柜子。
一片沉寂…她有些茫然…
“小…小姐。”一个小丫头手拿着东西,小心地走了过来。
“这是?”倾舞皱眉,“什么意思?”
那丫鬟没有听清,以为是问她的名字,连忙下跪,说:“奴婢夏染,是大夫人让奴婢来伺候小姐的。”
“哦?大夫人?”沐倾舞了然的环胸。
夏染吓得说不出话,用力磕头,“奴婢…奴婢既然来到南院,就是五小姐的人!”
“那你就起来吧!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倾舞话语平淡。
“是,是。”夏染慌忙回答。
倾舞下榻,绕过圆桌,仔细端详着桌上的衣物。
“这是大夫人为小姐准备的襦裙。”夏染小心地说。
倾舞心想,这丫头倒也聪明,懂得察言观色。
“今天可是什么日子么?”她疑惑。
“大夫人说小姐病气太甚,乡间适于养病…”夏染慢慢地说,眼睛时不时瞧瞧倾舞。“差人请小姐暂住于周夫人家中。”
果然如此。沐倾婉十一岁那年,大夫人以其身姿多病为由,送往乡下养病三年。后再没回府,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倾舞点头,“先梳妆吧!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夏染大气不敢出一声,忙收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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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五妹怎么还不来啊?”沐倾嫆忍不住问,手中的锦帕急得绞成一团,足以体现她的心情如何。
“姐姐可是等坏了?”一道声音清脆。
大夫人还未答话。只见一女子步履轻盈地向这儿走来,墨发分股,结鬟于顶,亦称燕尾。髫发系上银铃,轻轻抖动着,显得有些俏皮,轻灵而又不失室女的端庄之态。
女子美丽的脸蛋好似清雅的百合,未施半点胭脂,却恰到好处,仿佛要染的不是脂粉,而是肮脏的涂物。柳眉纤长,樱唇微微笑着,有些哀愁。青烟色的对领襦裙衬得她肌肤赛雪,湖蓝的百褶裙一走一荡,好似碧波轻漾。
众人不禁看呆了。
眼前站着一堆人,一堆让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以及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前站着一个车夫模样的人。
“婉儿…”这声音属于老夫人,她的样子并不太端庄,似乎只是为了应付早上的请安。脸上的两块肉消瘦了许多。“此行可要保重,小姐家要有个样子。”
“倾婉知晓。”她乖巧点头,微微施了一礼。这话明面上看有些严厉,可实际却是为她着想的。倾舞自然明白。
“婉儿,此去要听周姨的话,切莫让他们小瞧了去…”大夫人‘苦口婆心’地教导。
一句‘切莫让他们小瞧了去’,不就是让她做冤大头嘛!有苦不能诉,有泪往里吞,还要想方设法地讨好那谁。事实上,前世这软弱的小姑娘还真的以为这是‘大娘’的一片好心,她相信了,还相信了二十多年…呵呵…
虽然怎么想着,但她面上还是点头同意,“老夫人保重!大娘保重!”说着,她直接钻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