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军家,竟然没看到赵婶,赵月娥说,赵婶知道今天要走,昨天晚上连夜去给亡夫和儿子上坟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赵婶她一个人去的吗?”沐言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纠葛。
“是啊,说什么都不让我们跟着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姨妈找不找得到地方。”娟子那时候还没出生,也是不知道内情。
赵月娥沉默不言,那时候已经有些记忆,知道个事情大概的大军也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赵婶就骑着一辆自行车回来了。
“姨妈,你找到地方了吗?”娟子好奇的问。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哪会找不到呢?”赵婶的声音有些哑,脸上的泪渍很明显,显然是哭过的。
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那里,那是他们埋骨的地方,她一刻都不敢忘记。
这么多年没去看他们,不是忘了,而是不敢,不敢面对伤心的往事,也怕自己过的不好,不敢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临走时,赵月娥悄悄的把赵婶拉到一旁,小声的说:“大姐,对不起!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后来趁他爸不注意,我有偷偷拿钱去看过你们的,可是那个时候小野他已经……你也不在了,家里什么东西都卖了,我找人多方打听过,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赵月娥说着就哭了起来。
“都过去了,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那些谁是谁非也早就不在乎了,不提也罢。你以后若是有时间,就多走动走动,去洛城看看我。”
“好!”赵月娥哽咽的答应。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赵婶就坐上了回洛城的车。
回去的车是陆泽西开的,司机老王在送他们来的当天就坐车回了洛城。
陆泽西一身西装笔挺,显然不是早上的那身,沐言想想也是,陆泽西这人之前能忍受到那种程度也算是一种奇迹。
赵婶看着车离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越来越远,无限思绪涌上心头。
当初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带着伤心绝望离开了这里。
闭上眼,这条柏油马路又变成了那条坑坑洼洼又窄又长的小山路,她抱着孩子一直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他们家也曾富裕过,在她丈夫还健在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夫妻恩爱,除了结婚几年还没有孩子之外,生活还算美满。丈夫应福勤劳能干,他们承包了块地,种了片果林,赚了不少钱,后来他们就有了他们的小野。
那几年,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再后来,她的小野得了一场大病,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果林卖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为了还债,应福做了多份工作,每天超负荷的工作终于把他累倒了。
没从应福过世的打击中缓过神来,追债的就追到家里来了,把家里里里外外搬了个空。
小野大病初愈,身体经不起折腾,她抱着孩子四处求人,可是亲戚们一看到她就关门,更别提借钱给她了。
一天晚上,小野再次高烧不退,医院那边已经欠了不少钱,这次不肯借了,她没有办法,抱着孩子走了几公里的山路去了自己妹妹家,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救救她的孩子,可是她却被赶了出来。
她抱着孩子,一步一步绝望的往回走,那天晚上的路那么长,那天夜里的风那么冷,她的小野终究没能熬过。
没了孩子,她卖掉家里的房子抵了一部分债,一个人辗转来到了洛城。
一方面是为了打工还债,一方面是为了离开伤心地。
讨债的不知从哪打听到了她工作的地方,闹到了陆家,陆司令一家宅心仁厚,陈美娟得知她的遭遇后,给她预支工资还清了债务。
她在陆家一做就是这么多年,久到陆泽西从一个小婴儿长成了现在的商界巨子。
如今再回来,那撕心裂肺的痛和绝望依然宛如昨日。
她原谅了当年将他们逼至绝路,间接害死了小野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已经不痛了。
不过是人老了,爱也好恨也罢,到最后两腿一蹬,一切都跟着埋入了黄土。
岁月饶恕过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