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您来了！快，快请坐。”
云家大厅，云过天一脸逢迎，面带谄媚，其实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讽刺的是，大部分时候的他，都是这样子，笑脸巴结，俯首顺耳。
“嗯？这布置的有些特殊啊。”
一走出云梦瑶的闺房，陆离才知道云家这几天居然在鼓捣这些玩意，大红长幅，大红灯笼，大红礼花，到处都是大红色，将云家上上下下点缀的像是浓妆艳抹的待嫁姑娘一样。
“怎么，最近云家有什么婚事？”陆离随口问道，但是接下来云过天的回答会让他直接吐血。
“回老祖宗，是有婚事。”
“哦，谁的，你儿子还是你自己？算了，总之别和我说是你女儿就行。”
云过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都不是。”
“嗯？”陆离诧异，“你云家就这么几个人，都排除了的话，那难不成是为我准备的？”
“回老祖宗，的确是为您准备的。”
“哈？”陆离睁大了眼睛，“你要把我嫁给谁？不是，你要把谁嫁给我？你家女儿也才十三岁！虽然说我就喜欢这个年龄段的，但真要操作起来，还是不怎么好吧。”
“梦瑶的年龄其实谈婚嫁已绰绰有余，只不过论身份，她还是远远配不上老祖宗您的。”
“所以说到底是谁要和我苟且下半生？”
“那当然只能是，云家老祖宗——云缥缈。”
噗！
陆离喷出一口老血，“云缥缈？她，她都是一百万年前的人物了好吧！我知道你身为云家子孙忠心耿耿，对老祖宗的遗嘱坚决贯彻，但是这，是不是有些荒谬了？”
“不荒谬。”云过天依然微笑，“老祖宗孤独一生，等您等到天荒地老，对您的感情，说是至死不渝都不足以形容，难不成您老人家，看不上这份感情？”
“云缥缈我是绝对认可的，你别瞎说，但是她，她都已经逝世了百万年，说句不好听的，怕是连骨灰都找不到了，你要把她嫁给我？嫁魂不成！”
陆离有些恼火，倒不是因为云过天这老狐狸始终算计他，而是这一次，居然把云缥缈都牵扯了进来，一想到那个等待自己一百万年的凄凉女子，陆离就觉得特别不好受。
直说吧，他讨厌任何人冒犯云缥缈。
“呵呵。”云过天的笑声突然变的有些阴森，“您真是智慧过人，没错，就是嫁魂。”
陆离一听，猛地把头转了过来，露出从未有过的神态，死死地盯着云过天，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里蹦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云家决定，完成云缥缈老祖宗唯一的心愿，无论生死，不管阴阳，所以，还请您配合，娶了老祖宗的，魂魄！”
“这，是阴婚？！”陆离道。
“是的，这是阴婚。！”云过天回答。
“好，真好，真的很好。”怒极反笑，陆离突然咧开了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不知怎的，看到那过于洁白的牙齿，云过天放佛有一种看到地狱吃人的恶鬼一样，那森白的牙齿透露的是齿寒，那狰狞的笑容隐藏的是阴森。
杀机，赤裸裸的杀机！
“哼！”云过天微眯双眼，心想：“不过是一个平凡的臭小子，就算你是什么百万年前的人物，到如今也只是废人一个！时代变了，难不成你还能逆天？”
“还请您老人家准备一下，婚礼将会在三天后进行，而且这几天也请您注意不要随意走动，要是碰到什么危险，妨碍了三天后的婚礼，影响可是很不好的。”
“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陆离最后看了一眼云过天，转身离去，而后者，站在大厅中，不断地冷笑。
“瑶瑶，你跑出来干嘛？我是逗你的，你伤还没好呢！”
刚准备回自己房间毁天灭地的陆离，突然看到了在路径的一遍，正静静的坐在紫藤花架下秋千上的云梦瑶，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在看什么。
“其实，我都知道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你。”小女孩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
“从一开始我就全部都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的计划，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一句都没告诉你，你会不会怪我？”
看着云梦瑶耷拉着脑袋，就算心中有一千座火山在喷发也该消失了，陆离大步走上去，伸出右手捏起了云梦瑶的下巴，将她眼睛的视线调整到和自己对齐的水平。
“怪你？我为什么要怪你？”
“我，什么都没和你说。”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
“我……。”
“你姓云，叫梦瑶，出生于一个极端堕落的世家，拥有一个极其自私的父亲和一个愚蠢到极点的兄长，从小饱受折磨，备受欺凌，但是即便如此，你的骨子里流淌的依然是云梦世家的血液，所以你至今为止的出发点都是正确的，不过要说怪你的话，其实还是有一条的。”
“啊？”
“我痛恨你不为自己考虑，过于善良，老实的另一面就是懦弱，为什么你不自私一点？”
“我……，我也想，但是，我，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多年积攒的悲怨，藏于心底的凄凉，小小的云梦瑶累积了太多太多的冷暖，虽然她一直强迫着自己独自去忍受，但是这种切肤的痛，早晚会如崩溃的大堤，一泻千里。
“你宽容你的父亲兄长，但是宽容这种东西，过度了就是纵容啊！”陆离试图伸出双手抱住眼前的女孩。
“为什么不哭呢？哭出来才会好受的多。”
“不，云梦瑶是不会哭泣的。”
“云梦瑶是人吗？”
“……，是。”
“这世上存在，是人而不会哭泣的吗？”
“……。”
“哭吧，哭出来一切都会好受的多，或许大哭一场过后，你会发现自己多了种强大的力量，会保护你今后，不再受到欺凌，还有委屈。”
“真，真的吗？”小姑娘通红着眼睛，昂起了头，里面泪水汪汪，是即将越过极限的崩溃。
“陆离是不会欺骗云梦瑶的。”
‘哇’的一声！十三岁的云梦瑶在心理上最后一条防线崩溃之后，终于彻底撕去伪装，她再也忍不住心里淤积的委屈，那些不堪忍受，惊世骇人的痛苦，泪腺像是爆炸一样，泪水如三千流水，从九天之上滑落，一滴变成数万滴。
她猛地将头埋在陆离的衣襟里，鼻涕泪水混合在一起，什么都顾不了，此时此刻只想哭，只想放肆的哭，只想任凭自己最原始的感情的发泄，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就算世界毁灭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哭，哭吧，这是你基本的权力，谁也不能剥夺！
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陆离轻轻的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然后侧着头，将自己的脸庞贴着女孩的发梢，静静的听着那撕心裂肺、穿云裂石的哭声，那是一个女孩最真实的感情，容不得丝毫质疑。
过了一小会，陆离稍稍的腾出了一点空间，悄悄的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神秘的小盒子，那个引起一切悲哀的小盒子，然后单手打开了它，看到了里面事物。
一个盛满青色液体的晶莹小瓶子。
就是为了这个小瓶子，云家堕落至今；就是为了这个小瓶子，云家父子俩千谋百虑；就是为了这个小瓶子，自己怀中的女孩连哭泣都不敢哭泣。
好一个小瓶子！
回忆着之前向医师请教的，能够让人昏迷的穴道在哪，陆离找准了位置，轻轻的按了下去，随后怀中的女孩哭泣声渐渐小了下去，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手上打开瓶子的动作没有停顿，陆离想了很多，有关于云梦瑶，也有关于云缥缈。
你等了我一百万年，我欠了你无数辈子，这笔烂账，就算我用尽余生去努力偿还也怕是九牛一毛，我才刚刚出现于人世，没想到就欠了这么一大笔债，云缥缈啊云缥缈，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呢？算了，欠你的是还不清了，我就无奈的借助你的宽容，好好的纵容一回吧！我相信你也不会怪我的是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抬起了女孩的头，捏开了女孩的嘴角，陆离静静的看了会女孩的容颜，长长的睫毛，晶莹的牙齿，还有白皙的皮肤，哭的红肿的眼睛。
好像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有一个天天都希望自己去死的父亲，和时时都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我会怎么样。
傻姑娘，能怎么样？就算全天下要杀我，就算全世界要我死，只要我自己想要自己开心，那就够了，这么简单的事，你居然折腾了这么久都折腾不出来，还真是笨啊你！
青翠的液体美妙的惊人，像是竹林里绿叶尖上的雨滴，那么清澈，那么晶莹，透露着和熙的阳光，所谓琼脂玉液也不过如此。
事情办完了，陆离将女孩抱回了她的房间，然后扭了扭自己的头，僵硬的脖颈发出骨骼‘嘎吱’的声音，就像是被捏爆的蚕豆，噼里啪啦。
“好有意思的婚礼，好有意思的人儿，好歹我也是百万年前的亡魂，居然敢算计我！就算一头猪，活了了一百万年也得有个万年猪妖的道行，云家父子，你们好有胆魄！”
少年最是无知，无知才显得无畏，而无畏是迈出个人脚步的第一要素，这个世界尚处于空白，到处都是未知，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百万年后的世界，能带给自己什么惊喜。
陆离咧开嘴角，森白的牙齿，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