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巧玲见二人举止亲昵,心中一惊,咳了一声道:“凤四公子,这位姑娘,是昨晚连续杀死稷楠派帮主与梅英神剑山庄庄主的凶手,莫非,与你……是朋友吗?”此言一出,全场惊呆,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凤家家主,人人闻之丧胆、居然长了这样一幅好皮相,众人惊呆之余又有些惶惶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长虹护法取了性命,虽则斩影七使也是名震江湖,但毕竟还是长虹护法更可怕些。
凤笑阳凤眸淡乜,几乎斜飞入鬓,口气更是讽刺已极:“哦?杀人可是件大事,更何况是杀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不知道高女侠有何证据?”他语气咄咄逼人,高巧玲忍气道:“我昨夜亲眼所见,我赶到之时伍毅华与两个弟子已经遇害,我一出门就看到一条身影,分明就是这位姑娘。”
凤笑阳转头打量了一下秦知香,随即道:“黑灯瞎火,高女侠一瞥之下便断定是秦姑娘的身影,眼力实在惊人。”高巧玲口气已经不怎么好了:“我长年练武,没有这点眼力,如何与高手过招?”凤笑阳道:“我倒觉得秦姑娘这身形,没什么特别的,”他眼眸淡扫,看得苏朝云一个激灵,他指着道:“我看那位姑娘,也跟秦姑娘差不多。”
苏朝云被点名,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高巧玲哼了一声道:“我所见之人轻功卓绝,怎么可能是那个身子笨重得挪都挪不动的丫头。”苏朝云莫名被说成这样,心里不免恼怒,却仍是松了口气,虽然武功不济,但至少不会被冤枉杀人。凤笑阳却道:“高女侠也晓得说你所见之人武功卓绝,又怎可能在杀人后等你赶到才来逃走,莫非是特意给你看的?”
高巧玲被堵得语塞,咬牙道:“我怎么知道凶手怎么想的?!”凤笑阳冷声道:“不论如何,至少要先听听你所谓的‘凶手’申辩之言,二话不说就一顿好打,是你们斩影使的作风还是长虹剑派的作风?”高巧玲气得手已经握在柄剑上,几个下属急忙拉住,悄声道:“大姐、大姐,小不忍则乱大谋!!”
凤笑阳示意秦知香说说昨夜之事,秦知香却在思量是否该说实话,便道:“我昨夜,被师父吩咐,要彻夜守在祖师爷祭桌旁,为两日后的比武祈福。”她刚开了个头,周菲菲就忍不住“哧”了一声,她是个娇小姐,又素来对秦知香不屑,一时不小心就流露了出来,哪知就被凤笑阳听到了,淡然道:“瞧来这位姑娘似乎对昨夜之事更加清楚。”
周菲菲说到这个就有气,不顾胡吴镇一个劲暗示她的手势,大声道:“什么守夜,香案上的香根本没点几支,我看她就是半夜出去杀了人,到了快早上的时候,又跑到胜义哥的房间勾引他!”
“……勾引?”凤笑阳有点玩味地重复了一下,这可是个完全没想到的词,若说秦知香杀人他不相信,只是因为她的个性使然,而不是能力不够,但若是勾引的话,便不止是个性问题,连能力怕是都没有吧?他含笑的眼眸瞧了秦知香一眼,她正被大庭广众下子虚乌有的指责弄得脸颊通红,以他的猜测,她大概还处于以为婴儿是仙鹤叼来给母亲的幼齿阶段。
连男女之事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去勾引别人?就跟个还不知道怎么走路的小孩去跑步一样荒谬,他收敛了一下想笑的神情道:“听你所言,秦姑娘昨夜还真是忙呢,又要杀死四五位高手,又要……嗯,还一夜未睡,真是辛苦了。”
众人俱是一愣,原先深信秦知香是凶手的想法有些微的动摇,秦知香憋红了脸道:“我没有杀人!更没有……勾引……胜义是我弟弟,我只是担心他,所以去看看他有没有出事,却那么凑巧被师妹碰上了而已。”周菲菲立即道:“头发都在床上找到了,证据确凿,还想抵赖!真是不要脸!”
凤笑阳放眼一望,就只张胜义和王紫倩两人神色有异,他虽不认识这两人,也立马猜出了大半,心内鄙夷,再细看张胜义,年纪轻轻就颇无磊落之气,目光瑟缩躲闪,样貌虽不差,但半点气质都无,暗想着秦知香也太过顾念旧情,维护这么个挂名弟弟,实在不值。
秦知香知他心思七窍玲珑,见他已然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不禁又扯扯他衣袖,凤笑阳看她一脸乞求,自是让他不要拆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转了话头道:“高女侠,如今是要查杀害两位帮主的凶手,还是来捉奸的?”
高巧玲在心里骂了千百遍,哪样都跟你没关系吧?!嘴上语气却强忍着尽量放缓些道:“我昨夜所见之人绝对便是这位秦姑娘,我绝无可能错认!”秦知香吸口气道:“我昨夜因为一直醒着,是察觉屋顶有人穿过,才追出去看看的,但是……我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我与高女侠猜想一样,这凶徒大概是来杀后天比武之人,是以、是以才担心我的同门……我绝没有杀人!”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高巧玲却不相信:“一面之辞!还得带回去审问!”凤笑阳立即插话道:“高女侠所言,不也是一面之辞?”高巧玲被气得浑身发颤,凤笑阳理都不理她,向秦知香道:“那你可看到凶徒?”秦知香努力回想道:“大概……是个男人吧,只有背影,看不清楚。”高巧玲趁机道:“编不出来了吧!”
凤笑阳厌弃地看高巧玲一眼,目光又向厅中之人打转,不意与周桐视线相遇,心中一动,笑道:“既然高女侠认定秦姑娘是凶手,倒是说说看,她为何要杀死两派掌门?”高巧玲一愣,心里嘀咕,这种邪门妖女的想法自己如何得知,白欣凑近了跟她耳语两句,她点头道:“不错,定是为了后日比武铲除对手。”
凤笑阳早知她会这么说,悠闲地道:“高女侠,秦姑娘并不参加后日的比武,更何况,她如此武功,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跟你打成平手,更能举手之间杀掉两位比武的帮主,还需要靠暗杀这种下作手段吗?”他这“平手”二字,高巧玲听得刺耳至极,恼羞成怒道:“谁知道她不是为了她这个,什么什么弟弟,才做这种事!”
秦知香慌忙道:“我不会……”凤笑阳打断道:“高女侠可是说笑了,龙吟派之人的武功,可不是杀一两个掌门就能保他们比武胜出的,”他语带嘲笑道:“那位少侠,适才冲入场中,高女侠想来也见识过他的武功了。”张胜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高巧玲脸色也是不好看,秦知香有些吃惊,凤笑阳怎地知道方才之事,难道一直都在边上瞧着?
高巧玲神情难堪至极,凤笑阳就等着她表态,白欣等人也一个劲窃窃私语,无奈之下高巧玲道:“众位武林同道,此事尚未查明,请再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凤笑阳还要落井下石:“高女侠,只两日就比武了,可别拖到那时还没查出来哦。”高巧玲气得磨牙,这凤家当真嚣张跋扈,她冷语道:“凤公子不是商人吗,怎地也管这江湖闲事。”
凤笑阳说出一句骗死人不偿命的话:“主持正义向来是凤某的兴趣。”秦知香一听差点吐出来,高巧玲也是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好容易回过劲来,悻悻道:“众位先回去吧,胡掌门,贵派还请暂且住在寒舍。”她到底意气难平,看向秦知香的眼神有些尖利。
凤笑阳淡淡道:“高女侠不放心,那就留着他们吧,不过你可小心,光顾着盯紧秦姑娘,那边厢又被凶徒杀掉几个掌门。”高巧玲只想拿扫帚马上将他扫地出门,黑着脸不出声。凤笑阳转头面对秦知香,她才看到他眼眸中淬含的冷厉,原来之前那些笑意都是假的,他低声道:“别忘了你的事情。”
他手指似是不经意地轻抚她颈间的红绳,提醒她挂在颈中的白玉盛器,秦知香挥开他的手道:“你快走吧。”凤笑阳冷冷一笑:“真是恩将仇报。”秦知香愤愤道:“承让承让。”凤笑阳听了却不知为何、心里一派晴明,忍住笑容道:“小猪的伤还没好,等治好了我送来给你。”秦知香一顿,随即别扭地道:“哦。”
凤笑阳又看龙吟派众人一眼,他们正盯着秦知香看得眼睛发直,凤笑阳低头又嘱咐道:“别为了无谓的人做太多事,没有意义。”秦知香自然感同身受,嘴上却不愿附和他,推他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是很忙吗,还不走?”
凤笑阳最后警告性地望了望胡吴镇,才带着几十少年人离去,龙吟派众人见秦知香对凤笑阳如此无礼,个个惊得嘴巴张成一个圆。其余八个门派之人虽然心思各异,今日也只得作罢,亦纷纷离去,周桐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原来这小猪姑娘姓秦,还加上个凤家,实在是太有趣儿了。
等厅中人散得差不多了,龙吟派众人才相互打眼色,但谁都不敢先上前跟秦知香说话,最后只得胡吴镇硬着头皮,笑得极其谄媚道:“知香?知香……”秦知香一愣,恭谨地道:“师父。”胡吴镇险些腿软,脸上笑得都要抽搐了:“你、你,怎么会跟,凤、凤凤……”秦知香知道他要说什么,答道:“我在绍兴与你们走散,后来自己去金陵,在湖州与凤公子认识的。”
“哦、哦、哦!”胡吴镇除了点头之外,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一把拉起秦知香的手道:“知香啊,师父养了你这么大,可是很不容易的。”秦知香很认真地道:“师父的养育之恩自然不敢忘。”众人被提醒,立即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王尚春道:“知香,你刚入门那时候,我可是给你演练过龙吟剑法剑招的!”苏朝云道:“知香,我们一直住一个屋,你从小我就对你照顾有加……”李和萍道:“知香,咱们可是经常一起吃饭的……”
秦知香被众人这前倨后恭又闹哄哄地弄得头都晕了,高巧玲臭着脸给秦知香安排了房间,没过几个时辰,她房里便满是师兄弟们送来的礼物,她顿时头疼不已,吃午饭的时候,她碗里的菜被夹得堆成了小山,她哭笑不得地道:“师父,师兄师姐,你们不必这样……”他们哪里肯依,只说道:“要的要的,知香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就只张胜义和周菲菲始终沉默着吃饭,周菲菲投向她的目光甚至比原先更加怨毒,秦知香也不喜欢周菲菲,权当看不见。下午徐雅丹与儿子胡溯亦被接到此处,因为昨日之事,秦知香自觉见师母有些尴尬,躲在房里没出去,一会儿听见敲门声,她打开门,张胜义正站在门外。
秦知香奇道:“胜义?有事?”张胜义面无表情,声音平板道:“师母来了,叫你过去。”秦知香但觉他态度十分怪异,问道:“胜义,你怎么了?”张胜义冷笑道:“你如今有靠山了,还用理我怎么样?”秦知香心中一寒,皱眉道:“这话什么意思?”
张胜义阴阳怪气地道:“你认识了有钱有权的人,当然看不上我了,还跟我说话做什么?”秦知香气往上冲:“张胜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我妈妈临终时甚至嘱咐我照顾你,我自问没有丝毫对不起你,反倒是你……”她咬咬牙,冷静了一点,但想小孩子要好好教,她是姐姐,自该容忍他些。
张胜义却跳脚道:“我怎么了?你回回都好端端地惹上些祸事,险些害我丢了性命,现在好了,你武功强了,又认识了了不起的人物,我哪还配跟你有什么瓜葛啊,是我自己笨,居然还打算跟你成亲!”秦知香被气得打抖,口不择言道:“你要娶的人还少吗?我才不稀罕!”张胜义涨红了脸道:“娶几个不是娶?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样子,除了我,谁会娶你?难道姓凤的吗?”
秦知香眼泪涌了出来:“不用你管!!”张胜义心里也不好受,跺了几下脚,跑走了。秦知香伤心至极,她极小就没有了家人,只有张胜义一个,即便她知道他后来品性有变,却仍旧自欺欺人,今日才算真的闹翻,她太久没有哭过,索性哭了个痛快,连晚饭都没有吃,肿了个眼睛桃子一般,心情倒是好了一点。
她这般模样,不敢见人,肚子却饿了,便趁着天黑想去厨房找点吃的,高巧玲这宅子的花园幽香怡人,晚风习习,吹着秦知香有些释然,虽然她自觉不可能真的与张胜义断绝关联、从此成为陌路人,但她无法左右他的想法,她只要无愧于心便好,也算对得起母亲的嘱托。
她正自思量,忽然背后生风,她虽神智还有些浑浑噩噩,反应还是快的,一指向后点去,哪知那人武功更高,一下擒住了她的手腕,她心中大惊,另一手掌力亦被化去,双手便被反绞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