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大陆
天空中乌云密布,滚滚雷电在云端往复穿梭。
雨,接连的大雨滂沱地冲刷着荒芜的挫骨荒原,常年用血肉滋养的草木得到了鲜有的清淡,开始暴躁地抢食,碰撞摇晃。
本应是寂寥空旷的荒原,却突兀的支着数个摇摇欲坠的木屋。
狂风和着倾盆的雨,毫不留情的砸向木屋,几欲破裂的木板被一层浅浅的结界苦苦支撑着,固执着不被拆毁。
其中一间屋内,阴冷无光,四下寂静的只剩微弱的呼吸声。
黑暗角落中,洛锦云环抱双腿,婴儿一般蜷缩着。
眉眼轻微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却被顺着饱满光洁的额头淌下而凝固的血液阻止。
良久,又耗尽了力气,无奈地继续闭合。
散乱的乌丝早已被汗水打湿,黏在洛锦云的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
身上的丝织锦绣做工细致的极,不过这可不是她自己购置的,而是行刑前被禁闭时,宗门子弟给穿的衣服。
早些年她从不花费时间在吃穿住行上,总会有人打理。
如今看看这锦织玉衫,的确是精巧无比,可鞭痕累累遍布各处了啊。
风从木屋墙壁的缝隙中钻进来,刺骨的寒冷渗入肌肤,洛锦云瑟瑟发抖。
不禁想起宗门刑部的狠戾,那一日曾一同欢乐,情如手足的刑部弟子们那狰狞面目。
就如同对待任人宰割的畜生一般,他们一鞭一鞭地抽打在她身上,抽的她皮肉翻飞,却将她抽的清醒。
洛锦云心里委屈并且痛恨。
忽而听见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不禁心尖颤动,睫毛紧张地抖了抖,
“吱呀——”,木屋的门被推开。
门口,一个女人逆光而立。
似火的发张狂地舞动,眼中却是一潭死水,神情如同腊月的寒风,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洛锦云,饥寒交迫的滋味如何,可还合你意?”
赤发女子一双紫眸死死地盯着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微弱的洛锦云,声音透露些许痛苦,情绪有些的激动,
“洛锦云,你竟是也有这天。呵,那时你哄骗着陌儿时,可是曾想过会有如此狼狈之日?
你昧着良心,厚着脸皮求陌儿与你同去违背宗门禁令去火域时,可是曾想过,会因你的一己私欲害死了他!”
女子音调微微升高,或许是察觉到情绪的激动,她伸出纤长的手揉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
“没想到我的一时心软,竟给陌儿留了祸根。”
洛锦云看不见,可光是听着语气,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许久未进食让她消瘦许多,身躯恍然一震,表情复杂起来。
她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张开,牵动了裂痕,扯出一丝猩红血液,却咽喉干渴发不出声音。
看着洛锦云这幅模样,女人的眼神也闪了闪,却仍是冷漠:
“长老会商议后,决定将你禁闭蕰洞中,不可返世。
想必你没有异议。”
说罢,女人走向洛锦云,步伐中带有颤抖,眼中带着尖锐。
依旧是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却轻易地用一只拽起洛锦云,如同拽起一支残破的娃娃。
另一只手打出一道手印,放出了一道妖媚暗紫的阵。
女子拖着火红的裙,随意地扯着洛锦云的衣衫进入阵中。
两人身形渐暗,化作黄晕,星星点点,直至消失。
结界消失后,荒原上的另几个小屋缝隙中露出几只眼睛,唏嘘声不止。
有些是幸灾乐祸,有些是同情:“这次这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呵呵,像我们这样被宗门关起来的人,有多少能活下来呢。真是可怜。”
“不过,你们听没听见姜千钰说,这女人居然带着小白脸去火域溜达,真是胆大啊。”
过了一会,荒原又变的无声,之前关押洛锦云的小木屋早就在二人离开,撤走禁锢阵法时顺势爆炸。
阴风怒号,阴雨不息,吞噬了所有遗留的痕迹。
“他,怎么会,死了?”
洛锦云虚弱的声音响起在即将被送进蕰洞之前,力气有所恢复。
她感受到姜千钰帮她渡灵气,弱弱地抬头看看她那冰山冷面,对这别扭模样真是忍俊不禁。
姜千钰是姜陌的亲生姐姐,仙池武部门主。
姜陌生前,姜千钰初见洛锦云时与她一见如故,志趣相投。
不仅破例收留了她,而且或许是爱屋及乌,向来像对待妹妹一般宠她。
可姜陌的变故让姜千钰悲痛万分,听到消息时几乎当场晕厥,对于洛锦云的态度也转为痛恨。
可千钰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再如此狠厉也不是恶毒之人。
失去亲人的痛苦,洛锦云深有体会。
“千钰,”她疲惫嘶哑的声音中传来一丝孱弱的无奈,“姜陌没有死,他当时仅是重伤,与我走失。”
她不清楚千钰为何对她如此不信任,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千钰认定了姜陌已经死了?为什么第一时间选择了恨她?
洛锦云那时看到与自己在火域重伤走散的姜陌毫发无损地怀抱另一个女人十指相扣,快步离开。
这不成是个骗局?
洛锦云低垂下眼眸,眼底有些捉摸不透的光芒。
姜千钰听后骤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澈的眼中尽是惊愕。
她猛地转身,双手死死扣住洛锦云的肩头,眼中顿起的希冀让她无所适从。
“你说陌儿未死?你如何得知?陌儿真的未死吗?”再也平静不了,姜千钰急切地逼问,感受到肩膀一阵疼痛,才发现姜千钰的指甲将将嵌入洛锦云的肌肤中。
“姜陌和一女子出了火域,我亲眼看见,他重伤已好,怕是无大碍了。”
洛锦云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酸涩。
“怎么会,陌儿他不是和你一同前去的么?”
姜千钰眼中的怀疑让洛锦云的苦涩显得越发的可笑。
“我们路遇上古炎鸟元魂,姜陌为救我,替我挨下炎鸟致命一击,奄奄一息,五脏俱损气命不长。
但我那时元气损伤,又被灵力余波震晕,醒后已不见他。”
顿了顿,洛锦云深吸一口气,
“那日我再醒来后尝试寻找他,我寻了三日却毫无头绪,只好作罢。那天我意外发现火域出口,正准备出去寻你来,只听隐约有些脚步声。
故躲在暗处看,就看到那一幕。”
待洛锦云说完,姜千钰却陷入了沉思,渐渐地放松了手,最终无奈的垂下。
发觉了姜千钰眼角一丝挣扎与痛苦,洛锦云眯起眼睛。
她心中疑惑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静静地与姜千钰在蕰洞的漆黑前对视。
姜千钰深深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眼中有些闪躲。
气氛有点压抑。
良久,姜千钰眼中划过一阵释然。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面色微凉朱唇轻启,声线中布满了悲痛:
“这不能全怪罪于你。是我想要迁怒你了罢,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眼中透露出的歉意来的莫名其妙。
姜千钰背过身,让洛锦云看不到她的表情,瘦弱而惆怅的身条让洛锦云觉得心疼,轻声叹息。
“云儿啊,”姜千钰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唤了一下洛锦云,情绪的转变让洛锦云一时摸不到头脑,
“这就是他的命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