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芃走进门的时候，程思缈正歪歪斜斜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一身棒球服，头上的鸭舌帽红得亮眼。
程思缈订了格调不低的餐厅，而且是VIP包间，着实让骆芃有些意外。
“请坐请坐。”程思缈一见来人，马上摘了帽子，起身招呼骆芃落座。
“谢谢。”
“骆茵说你的时间不固定，我就先把菜点了。”
“没有关系。”
骆芃不会刻意掩盖对这顿饭的重视，但也没有一反常态的热忱，既然平日话少，今日的准备也不多。
“动筷子吧。”程思缈由内而外的涣散气质果然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骆芃扫了一眼，满桌菜品，无辣少油，没有内脏，没有血制品，没有奶制品，看来某人是帮忙做足了功课。
“你们兄妹俩真是有意思。”在骆芃打量的片刻，程思缈已经夹满了整整一碗。
“怎么？”
“凡是骆大小姐喜欢的，你都不喜欢。”
“就饮食而言，的确如此。”
程思缈嘴里带鱼的刺还没吐干净，便忍不住嘿嘿乐出声来。
“这句话很好笑？”
“不好笑不好笑，我只是想到一个人，和你的说话风格特别像。”
“你是说小木。”
“哟，看来有人与我所见雷同，都谁说过？”
骆芃咀嚼节奏有所放慢，扫了一眼好奇八卦的程思缈，又很快恢复到正常频率。
“很多人。”
事实上，陆彦哲、顾清清、黎蔓，甚至极度不敏感的骆茵对这个问题都曾有过强烈共鸣——在这群人当中，骆芃和林木的画风最为一致。但两人对此往往一笑了之，心里也从不以为然。
“你和林木从小就认识？”
“不是。”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人的感觉这么像？”
与程思缈之间的谈话一直无法锁定主题，让骆芃有些烦躁，不得不开始强行转换。
“这次约我出来，目的是什么？”
“随便聊聊，可以么？”
“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随便聊天。”
这句话让林木的形象又浮现在程思缈的脑海里。
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那咱们就找个话题。”程思缈把嘴里的香菇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终于放下筷子，脸上的漫不经心瞬时不见踪影。看着对面人在几秒钟之内就换了副写满“肃静”的面孔，骆芃觉得实在滑稽。
“约你出来，我主要是想……向你咨询一个人。”
骆芃放下筷子，非常淡定地等着程思缈按照预设继续。
“因为这个人你比较熟悉，就是……”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和她保持距离。”
既然对方终于舍得开门见山，那骆芃就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话说的太早，我也没想怎么样，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情况。”
“没什么可了解的，你们不是一路人。”
“咱们能不能先搁置争议，别弄得局势这么紧张，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而已？”
再有涵养，自家妹妹被人当面“好奇”也是忍无可忍。
程思缈揣摩着骆芃的脸部表情，暗自坏笑，同样是生气的时候眼睛眯成缝，骆茵最多算是只傲娇猫咪，眼前的这位却像极了伺机待发的猎豹，不管什么时候扑过来，绝对一击致命。
好在程思缈知道猎豹的目标是什么。
“我和陆彦哲只见过一面，有些好奇不是很正常么？”
“你说谁？”
“上次在林木家，我问陆彦哲你们认识多久了，他说很久，所以认为你们之间算熟人了。”
“你，对彦哲好奇？”
“别误会，我只是上次和他聊过，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虽然这个结果太过意外，骆芃还是克制地冷静下来。
“怎么有意思？”
“说不出来，估计要深入了解后才清楚吧，所以目前只是单纯的好奇啊，想找个知道内情的人聊聊。”
“为什么不找别人？”
“找谁？顾清清对我爱答不理，又没怎么接触，骆大小姐的话向来看心情，所以只可信三分，再说，我总不能跑到人家女朋友面前说：嘿，我对你男朋友好奇，能不能单独聊聊？思来想去，你才是最佳人选。”
“第一，我和陆彦哲的确很熟悉；第二，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他的信息；第三，你们不是一路人，我希望你和他主动保持距离；第四，从目前的接触来看，我们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走出饭店门口，骆芃心里有些波澜未平。
程思缈独自面对着一桌子佳肴，胃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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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哲，小木呢？”
“在书房，怎么了？”
“最近什么时候方便？”
刚刚与陆彦哲约了见面时间，骆芃的手机便亮个不停。
“骆茵这丫头……”
因为预测不了骆茵的态度，又无法确定程思缈的真实意图，骆芃干脆选择装聋作哑。
大费周章，不如恰逢其时。
黎蔓多年前的这句忠告，虽然一直在骆芃脑海里挥之不去，偶尔启动后知后觉的功效，终究不是再造人格的神器，到底拯救不了骆芃顾及太多、复杂太过、看似决绝、实质优柔的敏感。
有很多时候，骆芃在想，如果早点意识到主动放弃或不懈坚持的单项选择对人生意义如此重大，那现在的生活就应该是另一幅景象，而在那个景象里，无论如何都应有一个专属于黎蔓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