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林木将松散的围巾重新缠了缠,把整箱行李从左手拎回右手,随着出站的人潮向站口涌去。
“小妹,去哪里?”
林木告知了司机地址,便在出租车上昏睡过去。
将近两日无眠,林木的确是累了。
睡梦中,陆彦哲扭曲变形而略显恐怖的面庞依稀可见,自己却还是无力招架的懦弱,蜷缩在床的一角,不敢动弹,无法言语。就这样难捱地僵持着,忽然,在无尽黑暗中,有一双手兀自延展,如同蛇虫般攀缠在自己身上,让噤若寒蝉的林木惊诧至崩溃。
“别碰我!”
“哎呀放松,小妹,到地方啦,叫你没醒来,顺手推了你两下,吓到你了呀?”
从司机的悉心安抚中读出讶异不解,林木料想自己猛然惊醒时的脸色一定不算好看,便连忙道歉,匆匆付账后便下了车。
镇子上还是一片祥和。春节将至,假日气氛在村镇之类的小地方会显得愈发浓烈。
在杭州,林木不能算是完全的异乡来客。
幼时,林木与陆彦哲常随着陆成喆来小镇上度过寒暑假期。这里玩伴不多,却都十分亲近。
陆成喆是在除夕夜过世的,清明时节,陆彦哲会陪着曲梅回这里为老人扫墓,所以每至春节,林木都独自回到这里探亲,听着鞭炮脆竹声响,陪着墓中老人守岁。毕竟在林木心中,陆成喆曾经是,也永远是她最尊重、最钦佩、最感激的人。
走在镇上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店铺推陈出新,店面更迭太快,令林木有些眼花缭乱。林木四顾张望着,总想寻些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有人在高声理论,引起一干人等围观瞩目。林木的视线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争吵的主角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与一个街角揽客的流动商贩。
“缺斤短两的事情,要不得的呀,我以前也买过消闲果儿,你娃太不顾脸面的嘛。”
被揭短的小贩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面红耳赤地听着训斥,被指指点点的人群围着讪讪焉,臊红了脸,便低声回了几句嘴。
“管你么事,又没买我的东西,非要来我这里闹架儿。”
这少年不说还好,一开口反驳,倒让妇女气上心头,非但不饶,反而更加大声呵斥起来:
“呀,我可是好心啊,你娃怎么这样说话的呀,做错事情了,就是这个态度呀……”
听到这掺杂着吴音方言的普通话,林木终于确认了身份,连忙挤过人群,拽了拽还在掐腰指摘的大婶,轻声唤道:
?“诺嫂子。”
这妇女的怒气俨然还未消除,转过头时尚横眉立目,一看到林木,瞬间阴雨转晴,生生换了副面孔。
“呀,你这女娃怎么稍早就回来了!”
林木不顾周围诧异的眼光,紧紧抱住眼前人,将头靠在她充斥着柴米油盐气息的脖颈间,很久都不愿松开。
“冻到了是不是?屋里去,屋里去。”
诺嫂子欢喜也顾不得什么斤两和小贩了,见林木如此赖着自己,更是心生暖意,连哄带劝地将林木带回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