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此刻宗薇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盯着被初雪改装后的花园怔怔出神，完全没听到骆芃进屋的声响。
“妈。”
骆芃将怀里的香水百合递到宗薇鼻尖下，一阵馥郁猛地沁入，宗薇这才回转过神，双手接过。
“怎么想起买这个？”
“好久没回来，哄您开心的。”
宗薇嗅着满怀的芬芳，端详着眼前的儿子，似乎又长大了些，也憔悴了些，心里蓦地升起一阵心酸。
“律师工作很累，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
从母亲口中听出如此温柔，骆芃反而觉得难以适应，他一直清楚人的年龄与性情相关，大部分人过了知天命的阶段，便能让岁月愈发安静了，但他一直认为，自己刚硬凌厉的母亲全然不属于这大部分人中的一员。
“那，晚上一起吃饭么？”
“嗯，陪您多待一会儿。”
“好。”
自骆茵和骆芃有记忆时起，宗薇和骆坤平就很少在家，即使陆续归来，也很少同时露面，一向是两个孩子在极度压抑的家庭氛围里相互慰藉。骆芃和骆茵陆续毕业后，开始忙碌各自的工作，营造各自的圈子，加上骆茵之前便为莫名其妙的“小三事件”对父母有些故意疏远，回国后的骆芃也只顾在律所里整日奔忙。这些年，两人都很少回来，所以偌大的家，显得愈发空荡冷清。
将过晚九点，从未下过厨房的两人，对坐在餐桌前，盯着一席的豪华外卖，各自都觉得滑稽，也都不知该如何下手。
骆芃难得回来一趟，宗薇当然开心，可多年养成的习惯已使她无法自然地流露出母亲对儿子的亲昵与留恋。
“稍等一下。”尽管眼前足够饱腹，宗薇还是下定决心，嘱咐了骆芃一声，便只身进了厨房。
一如从前，宗薇的行动即便再令人费解，骆芃还是谨遵指示，从不多言。
过了近十分钟，宗薇再次出现在骆芃面前，手里端着什么，步伐极为小心，骆芃刚要上前，被宗薇一声“不用，你坐下”便挡了回去。
总算到了眼前，骆芃才发现，是一碗盛得满满的素面。
“难得回来，想给你做顿饭。”
骆芃看了看面，又看了看显得有些窘迫的宗薇，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在他的印象里，出身名门的母亲一向厌恶厨房，双手不沾阳春水已成习惯，可今天不知为何竟亲自下厨，让骆芃着实意外，也着实感动。
“我记得你不吃葱，就没有放，家里没有鸡蛋了，所以素了些，我第一次做，你将就吃……”
骆茵觉得很神奇，眼前这位絮絮叨叨的妇女，完全不像自己的母亲，可偏偏又像极了一个母亲。
不等宗薇的话音落下，骆芃便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不停，将眼前的素面一扫而净。
“很好吃。”
骆芃将筷子放在空碗上，看上去很是满足。
“那就好。”
也许是恭维，也许是实话，可无论是什么，骆芃的反应都让宗薇愈发觉得，自己从前的确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妈，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嗯。”
望着骆芃的车向外驶去直至消失，宗薇继续回到餐桌前，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喂，是我。”
“找我有事么？”
“有事。”
“什么事？”
“苏菡的事。”
“明天晚上，在家谈吧。”
“可以。”
接到电话，骆坤平便有了心里预期，若不是这件事，宗薇怎么会主动联系他呢。
“这个女人，果然也有动摇的时候么。”
骆坤平默默地抽完一支又一支的香烟，苏菡，多少年了，这名字时不时便会搅动着他的神经，而让他始终无法平静的，还有骆芃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