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你猜的没错,小四的母亲与咱家师父渊源颇深,既然从你这里改变不了什么,师父只能在虚无镜的破碎虚空之中与小四一起渡了这个劫数,也就是说……这个劫既是小四的……也是师父的。”
这次回话的是坐在地上的空雪,他的声音沉闷,带着隐隐的担忧、焦虑和无奈。
璃墨退后了几步,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猛然转身上殿外走去,带起一阵风,一边走一边说道:“请两位师兄转告师父,璃墨去一趟昆仑山。”
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到了半空中,一道金光唰地从殿内射出来,紧随他身后,瞬间便击到他身后,璃墨在半空中回身一闪,却怎么躲得开,金光在他身上绕了几个圈,将他缠了个结实,他掉落在地上,极力挣扎着,金光越来越紧,没有丝毫被挣脱的迹象。
“小孩子家家的,总是这么毛躁,”沐风缓步从大殿内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嘻嘻笑道:“你才学了几天的仙法,就敢擅闯昆仑,别说那一山脉无数的妖精鬼怪,即便你侥幸一路无惊无险进了昆仑山,你进得了大璨国,那得是多久之后了的事了?”
璃墨沉默不语,在地上不停挣扎,金光勒进他的肌肤,越挣扎,金光勒得越深,他却没有停止的意思,鲜血溢出,染红了他的白衣。
沐风终于收起了笑脸,微微皱了皱眉,一挥手将金光收回,望着踉呛着站起来的苍白少年道:“回去等着吧,你……什么忙也帮不上的。”
……
璃墨在天华宫的大殿外站了了柱香的时间,一步步走回大殿内,守着虚无镜,盘腿坐了下来,大殿内寂静无声,三个人都盘腿坐着,只有镜子里的浓雾与火光,无声无息,骇人魂魄的痴缠纠斗着。
……
三天后,大璨国派人传来了消息,王子选妃那日的夜晚,魔族入侵,王子的母亲元瑶皇后遇刺身亡,王宫起了大火,明炽王子与琰嬅公主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璃墨与两位师兄一起守在虚无镜前,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不眠不休。
又过了七日,玄黎上仙终于从虚无镜中走了出来,依旧神情淡淡,声音却是极度的虚弱与低微:“小四……没有灰飞烟灭,但是,魂飞魄散了。”
……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
早饭,午饭,晚饭。
青菜,米饭,酒。
读书,练功,打坐,腾云,驾雾。
墙头上的藤萝枝丫绿了又黄,枯了又发。
廊檐下的八哥儿除了那几句旧的词儿,再也没学会什么新的话。
整个仙界的天奴们都知道,玄黎上仙最小的徒弟是最好伺候的,虽然是海族的王子,却一点排场都没有。将近一千年来,这个小主子除了日常活动,最爱做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就是出去历练,斩妖杀怪,每每不是弄得筋疲力竭浑身是血绝不回来。
另外一件事便是躺在一处无人住的院落房顶上喝酒。
“哎呀我也看见过的啊,那天月亮又圆又大,他半躺着,手里拿着酒瓶子一动不动,我看了好一会儿,真的一点都不动,就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
“我还看见过他在仙药司的药房里摆弄瓶瓶罐罐,也不见他捣药,就是拿着药杵子发呆!一愣就是大半天。”
两名新来不久的天奴窃窃私语着,没发现后面站了个人。
“借过!”璃墨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身后。
两名天奴立刻转身,大吃一惊,赶紧跪倒在地:“殿下恕罪!”
璃墨从两人中间走过去,一个字都没有回,径直走远了。
涅槃花开了五百年,终究落了。
那日他回来,在那园子里站了很久,双瞳中映了一片火红。
花落一地,没人打理,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落花碎得无影无踪,只剩叶子,满园寥落,寂寞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