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尹宥一被太子安排在太子主卧靠边的侧院。
太子喜静，安排在院子里做事的没几个人，一路走来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诡异。
想起来找口水喝，可不慎打翻了灯烛，沿着帘子，窜出朵朵火星。
“小心！”
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过来，因为刻意拉低了声音，尹宥一并不能判断来者何人，听声音，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语气似乎没有恶意。
“靖儿？”
身体本能的唤了一句：“哥哥……”
毫无防备之下，身体被一段气力腾空，肩上一股凉意，露出一朵艳红色的曼陀罗花。
“有着靖儿的身体，却改变了样貌……”少年喃喃道。
“男女有别，半夜潜进小女子的闺房又是何意？”
态度的转变让东方朔尘不由的一惊，眸色一凌，一把开锋的长剑直至自己的咽喉，尹宥一能感受到薄剑上的凉意。
“说，你把我妹妹怎么样了！”每吐一个字，尹宥一就能感到薄剑往肌肤又挺近一寸，她能想到，只要自己动弹一下，立刻就成为他刀下的冤魂。
“你妹妹，她已经死了。”尹宥一不卑不亢，“我说的，句句是真，她死后将肉体献祭给我，只求能够帮她报仇和照顾仅有的一个哥哥。”
少年将长剑收了回去，在床榻的一角坐下，似乎并不害怕自己会耍什么花样。
“那你，为什么不寻我？”
“在融合肉体的过程中，她动了反抗的念头，要知道这个过程出现一丝丝差错都会导致招来心魔。我被弄成重伤，伤了灵魂本质，近期才恢复如初，更别提，如何寻你了。”
“她走时还说过些什么话？”
“不曾。只是你刚才拿剑指我，是怎么认出我不是你妹妹？”
“你可是从高人那拿了什么易容的隐息的药水给自己易了容？若非是你身上红花的胎记，我真会错认了去。”
“你的意思是我的脸，不是东方靖的脸？”
“我的亲生胞妹又怎会认错？”
“千代先生为我下了解毒咒，我脸上的毒已经被祛除了。至于我的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少年皱了皱自己的眉头，“既然靖儿死后甘愿将躯体献祭给你，我也不会为难你，但是我不会容许你用靖儿的身体胡作非为的。”
“你放心，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给她报仇，我现在无权无势，太子府是个不错的后台。太子亦无心于我，你可以放心了。”
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随即听到耳畔少年的喃语：“这是上好的药水，刚才无礼了。”
心里好似被什么触动到了，她自小无依无靠，只有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室友们对他好，这是她熟悉又逐渐陌生的感觉，亲情。
一句“哥哥”脱口而出，不知是出于身体本能还是自我身体最后一道防线的崩溃。
“靖儿，你永远是我的靖儿，不管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靖儿。”
“哥哥……”
他这才发现为自己抹药的是一双粗糙长满厚茧的大手。常年舞刀弄棍已经失去了原来的细腻的触感。
记忆定格在那个画面，年幼的哥哥堵在所有人面前，将自己死死护在身后，对着一众穿着不凡的公子王孙死一样的宣誓：“今后若是谁敢动她，惹她一丝不快，我仅代表我东方一族，屠他满门，就算是王室，我东方朔尘照杀不误！”
那年，她七岁，他十一岁，紧紧依偎在他的身后他的哥哥，是心中无所不能的神。
而不过短短两年，时移世易。
第二天清早，太子派人来打发起早，请自己去他书房，说是君随下旨，择日就为自己完婚。
东方朔尘没走，待在自己房里，说是干什么也不会离开自己，自己妹妹已经离开过一次了，不想遭受第二次。
脖子上的伤已经看不出痕迹了，只是有些若隐若现的红痕，尹宥一将衣领拉上去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快睡吧，昨日守了一夜。太子偏静，不喜欢派遣太多丫头来做事，我也遣散了在院里巡视的丫头，你好好睡一觉。”
她可没忘记，东方朔尘守了他一夜才敢睡，大抵是怕再有人加害自己吧。
“虽然不习惯你这样脸，但是到底安全多了，我会替你瞒着身份，等我完全收拾了东方家那些造反的，再公开你的身份。”
“哥哥自己小心。我不是曾经那个任人欺负的软弱小姐了，现在的我，很强大。”
东方朔尘扯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虽然已经是白天，太子的书房依旧点上了烛光，即使这样，也不够亮堂。
“你来了？”似乎是心情很好，太子放下手中的书简，禀退了宫人，来搀自己坐下。
“君先生将我们的婚期提前了？”
“嗯，如果你觉得操之过急的话，我可以向皇帝请示延期。”
“皇帝的话能比得上君随么？”那个地方来的人，皇帝也要忌惮三分的吧？
“确实，君随说是客上卿，但是其权利要凌驾于皇帝之上。小家伙，君随没有对人和颜悦色过，你是唯一一个特例，若是那天你求他，他会放过你的。”
“太子……”
“嗯？”
“你不知道苍溟有多少女人愿意嫁你么？我就是其中一个。”
苍溟箫自然听出是玩笑话，调笑道：“那我岂不是亏了？”
“你亏吗？我长得貌美如花的，不知多少公子赶着娶我呢！”
脸上的毒瘤祛除了以后，忽略不能见光的眼睛，尹宥一看起来确实不失为美人一枚。
“小家伙，你的眼睛……为何不请千代先生医治一番？”
“你知道吗？……我的眼睛原来能够看的见，就像我知道今年的雪，会是什么颜色。你更不了解我，我不是有求于人的人，我有我的骄傲，我欠千代穹的，怕是难以还清了。”
心里莫名的一痛，“你还那么小，就再也看不见光明，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被挖去的双眼，能回来么？”
“治好它！千代先生医术高明更是高阶炼药师，只不过区区一双眼睛而已。你若是不肯求他，我来帮你！”
“区区一双眼睛？纵然他肯帮我，又何尝是件简单的事？据我知，皇帝的老母亲眼疾好多年了吧？请了多少名医也见不得半分效果的？”
“千代先生不是普通人。”
“我自是知道，但想他那样不凡之人，少管闲事，才会长久。”
“你……小家伙，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太子殿下表面看起来平易近人随和无忧，背后却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
“小家伙嘴巴倒是伶俐。”太子尴尬的笑了笑。
二日，皇宫里将婚礼置办的东西搬进了太子府内，只是让尹宥一惊奇的是，君随将五皇子的婚礼一起给办了，说是双喜临门。
接到准消息是东方落舞倒是欣喜万分，前夜便将婚服试了又试。
“起轿——”宫人扯着公鸭嗓边挥舞着拂尘。
王族成婚，仪式格外热闹，婚服也异常繁琐，绕是大热天的也只得将自己用婚服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过是十一岁的身体，就已经成了皇家的儿媳。
皇家钟声已经敲响，整整二十三声，代表着新太子妃入主皇家祠堂，死后也是葬于皇家陵墓。
主座是君随坐席，侧座是苍溟皇的席位，其余皇子公主则坐在席位两边。
这时，苍溟泽泪和东方落舞也携手过来，男的风姿绰约，女的身材窈窕，好不般配。
反观苍溟箫一对，就平淡了许多。
幸得君随坐镇，围观者也不会议论的太过。说来道去也是些不堪入耳的词藻。
东方落舞是被册封的正五皇子妃，穿的是一身艳红却，非正红色，比起尹宥一的还是暗淡好多，正太子妃和正五皇子妃品阶还是有差别的。
一阵香风吹来，掠起了新娘盖头的一层薄纱，露出半个轮廓，虽未长开，但已显露出倾城之貌。
东方落舞透过半透的红纱，看见那张完好的脸，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高堂上的香已经燃尽了好几根，从正午等到晚上，尹宥一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心里也不由的吐槽起这里的结婚制度。
乌鸦，代表霉运的晦鸟，黑压压的从头顶飞过，最后一根香也终于燃尽。
司仪明显等的不耐烦，此刻也振作着念完祷告。接下来进行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司仪熟络的讲完婚前仪式，接下来安排宾客入席。
新娘由司仪摘去盖头进行洗浴礼。
说是洗浴礼，则不过是用插在净瓶里的青竹叶子洒水蘸在身上，祛除身上的晦气。
点完后由新娘敬酒，当然不必每个人都敬酒，只需要敬给一些年长者和位高权重者。
当然，第一杯酒自然是要敬给君随的。
因为眼睛不便，尹宥一不必自己动手倒酒，宫人已经将酒倒好了。
而东方落舞则是在一旁卖弄自己的才艺，每一步都尽显得体。
由宫人的搀扶下，尹宥一被带到君随身边。
感觉到君随的气息后，她才敢将酒水递给他：“君先生，请用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