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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神的耳语

深灰色的天空毫无生气,只有青紫色的雷电在铅云里翻滚酝酿着,照亮了云层上空的那几座浮空岛。

兰多坐在悬空岛的边缘,看着下面云雾中交织的雷电,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安。

现在已经是进入这个…….或者说这些空间的第六天了,在这六天里他和夏莉莉先后经历了各种诡异的空间,他们到过遍布熔岩的灼热地域,到过每隔一段时间就变换色彩的奇异沙漠,到过无法呼吸也没有重力的黑暗空间,那一次要不是夏莉莉利用漂浮过来的巨大冰块制造出了可以呼吸的空气,他们一定会死在那个到处都是星光的诡异黑暗里。

当然他们也去过莱纳和格林曾经到过的那片窒息的花海。

说起莱纳和格林,几天之前在决定怎么处理他们的时候,兰多还和夏莉莉起了一次比较激烈的争执。

没有争吵就没有生活,也没有进步,这个道理是人尽皆知的。从结果而言这次争吵加深了二人之间的互相了解,稳固了还不是非常牢靠的信任,也让兰多更加确定了“人不可貌相”的这个道理。

从诸多的历史中总结出来的规律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女人都会比男人更容易动恻隐之心,而男人则相对更现实一些,所以通俗点说就是,女人唱红脸,男人唱白脸。

就好比在普通的家庭教育中,小孩一般都是对母亲比较亲,因为相比于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在更多的时候都比较受欢迎,这也是为什么人在遇到危险后大都会想到联系母亲寻求帮助,甚至在临死前也会喊妈妈也不是喊爸爸。

然而这种定论在兰多和夏莉莉之间却不成立,包括在日后悠久的岁月里,他们的孩子们也都更喜欢粘着兰多,而不是作为母亲的夏莉莉,为此夏莉莉没少和兰多闹别扭。

因为在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中,往往是兰多的心肠更软一些,而夏莉莉才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手起刀落的一方。

她在兰多走到隔壁审讯格林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送那边还在地上昏迷的莱纳升天了。

等到兰多察觉到能力的波动,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墙角里原本还在抽搐的莱纳已经成为了墙壁的一部分,变成一具惟妙惟肖的泥塑了。

兰多当时吃惊的看着夏莉莉,他不得开始不重新审视这个明明看上去是个温顺型少女但是却能一声不吭就大开杀戒的姑娘,毕竟在他的理解里,男人杀伐决断也就罢了,女人则更该具有同情心一些,或者心肠更软一些。

而夏莉莉完全没有明白兰多为什么会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的表情就好像是真的用土制作了一具泥塑一样。

她拍了拍手,一脸无所谓的看向兰多,说道:“你还有什么要问那个人的么?没什么要问的话那我就……”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隔壁走,兰多吓得一把拉住了她,夏莉莉十分不解的回过头来,不明白兰多干嘛拉住自己。

兰多明白夏莉莉这样做其实毫无问题,她数次差点死于这些人的手里,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他只是不能接受夏莉莉这种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剥夺别人生命的冷漠态度,他沉声说道:“夏莉莉,你杀他们是没错的,你有绝对合理的理由去杀他们,但是这些人再怎么坏毕竟也是人,你不能这么冷漠的就……”

夏莉莉一听就不乐意了,她甩开兰多的手,不满的说道:“那你杀那个蹲坑的家伙的时候,不也是毫不留情的就把他杀了?难道你要让我先忏悔一下,然后痛苦的表达自己不得不杀人的无奈,最后记下对方的遗愿再动手?你心肠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教会把全部身家都捐了?”

兰多被她这么一说倒是一愣,但是他紧接着说道:“不,他们作为追杀你的人,就必须做好被杀的觉悟,所以你杀他们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杀人本身就是一件不对的事情。明明把他们抛在这里放他们自生自灭就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呢?”

夏莉莉的脸上满是嘲讽的表情,她激动地朝着兰多大吼道:“兰多你好虚伪啊,你关注的无非是需不需要自己直接动手而已,你只是希望自己能手不沾血的杀人而已吧?也就是说你是个擅长借刀杀人的人喽?最后造成同样的结果,却一定要追求所谓看上去仁慈的过程,这种行为不觉得很虚伪吗?”

兰多也是一肚子的火,明明自己是好意却要被她这样吼,但是他明白夏莉莉得知了许多针对她的恶毒言论后情绪并不稳定,加上这种诡异的环境更容易让人焦躁,所以他忍下火气尽量平静的说道:“是的,我是很虚伪,我杀汉斯的时候就很虚伪的给自己找了个‘杀女人的家伙死不足惜’的理由来减轻心理负担,其实杀人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仁慈可言,所以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尽量少杀点人而已,不论杀人的动机如何,杀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你如果无论如何都要杀的话,在我们的契约结束前我可以来替你干这些脏活,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手上沾上太多人的血而已,我知道这很幼稚,但我就是这么希望的……”

夏莉莉听到兰多只是单纯的关心自己而已,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她脸颊微红的低下头来,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对……对不起兰多,我有些太激动了,我只是太恨这些追杀我的人了……如果你不希望我杀太多的人,那我就尽量……怎么说呢,至少我会提前和你商量一下,你看这样可以么?”

“商量一下就是说会提前通知我一声,然后照杀不误喽?”

“不是……我是说……!”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懂的。”

“你真的懂了?”夏莉莉歪着头表示怀疑。

“真的懂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把格林压制住的啊,这个格林的能力也算是挺强的了。”兰多问道。

夏莉莉得意的说道:“那个啊,我把他能生成能力的那个‘阀门’给转化成石头了,虽然我告诉他我只是暂时封住了他的能力,实际上他这辈子都不能使用能力了……既然你不希望我杀他,那就把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反正他没了能力也就不再有威胁了。”

格林在听到兰多决定让他自生自灭后很感激他们没有杀死自己,并且坦诚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这个粗犷的佣兵汉子已经看开了生死,他明确的表示虽然自己也是被逼无奈来追杀夏莉莉,但是这件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管能不能得到原谅,他都至少需要对夏莉莉说声抱歉。

夏莉莉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就转身走了。

如果兰多没有出现,她真的可能会被这些人杀死,所以她不打算接受格林的道歉。

你想杀我,就得做好被我杀死的心理准备。

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兰多就站在她的旁边,她不希望兰多觉得自己太过冷血,所以只能一声不吭的离开。

刺耳的雷鸣声在浮空岛下面的云层里炸裂,逼迫着兰多收回了思绪。

他站起身来走到身后的篝火那儿,替夏莉莉拉了拉因为翻身而被蹬开的草席,然后坐下身来,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次。

夏莉莉越来越虚弱了。

这个草席还是在经过那片能窒息的花海的时候,夏莉莉利用那些植物制作出来的,但是这些诡异空间里的所有物质都好像一点生机都没做,这让她的能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所以她也只能制作出这些简单的东西,用她的话说就是“这些空间里所有的东西转化起来难的就像是用卫生纸做成的渔网来捕鱼”。

虽然能从空气中转化提取出水来,但是除了水以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可以食用的东西了。

连续几天都没有进食的她精神已经萎靡的很厉害了,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能力者的夏莉莉在体能方面和普通人并没有很大区别,这和绝大多数能力者的情况都不一样。

更棘手的还不是她的身体状况,而是马上就要发生的空间转移。

他们到达这个浮在云层之上的岛屿已经四个多小时了,按照他们总结出的规律,随着空间转移次数的增加,距离下次转移的时间间隔会逐渐减少。

从最开始的八小时转移一次,到现在已经是不到五小时就会转移到下个空间。

已经去过的空间都没有再次出现过,所以至少不用担心再回到那个窒息的深邃星空里,但是也没准后头还会有更诡异的空间。

兰多轻轻地抱起夏莉莉,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用体温来尽量温暖着她的身体。

夏莉莉满意的扭着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沉沉的呼吸着。

兰多抬起头来注视着远处的那座黑色山峰,似乎想要用目光直接洞悉这些诡异事情的真理。

不管转移到多么诡异的空间,都能在极远处看到这座看不到顶的黑色山峰的身影,就好像这座黑色的直冲天际的山峰是一根把所有的空间都串成一串冰糖葫芦的竹签一样。

更让他不安的是,随着空间转移次数的增加,那个原本很轻微、只会出现在他睡梦里的耳语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现在已经可以很明显的听到对方的低语,只是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而已。

这个声音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夏莉莉是听不见的,就像是最开始的那片黑海里的心脏跳动声一样。

他很确定这就是那个梦中自称希尔斯女神的蛮不讲理的暴力女人的声音,只是不清楚为什么对方明明之前言语那么犀利,那么威严,而现在却像个神经质一样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这让他非常的烦躁,如果那个希尔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发誓一定要让二话不说提枪就上,让对方用身体来偿还之前的无礼。

夏莉莉还在昏睡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周的空气变得像是气泵一样挤压着他,这是马上就要转移到下个空间的先兆。

他抱紧了夏莉莉,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这个只敢在我耳边瞎叨叨,弄得我睡觉不成偷偷发泄也不成的小娘皮。

“老子干翻你个小娘皮,希尔斯。”

空气的压力骤然变大,兰多紧紧的抱住夏莉莉,握住手杖准备迎接下一个未知的空间。

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兰多觉得头晕目眩,连怀中的夏莉莉都发出了痛苦呻吟的时候。

一句冷冽的话语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入了兰多的心房,让他浑身冰凉。

“你说你要把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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