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断壁残垣,也可以说是风格各异,若是带有别样韵味的话,用千篇一律这样来形容这条幽暗长廊也是极为合适。不知为什么,长廊中散发出的湿冷气息令寒蓠珀的身心仿佛置于治愈的空间里,沁人心神,那份人自身带有的天然聒噪之气都一挥而散。
水滴泫然的空灵声荡起了微微声波,寒蓠珀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此刻也变得空灵如幻。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问自己,明明是孤冷寂寥的夜色石廊,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的舒适?
“上古冷壁玉,凉意沁人心脾,且能起到温体释炎之效。”
孙伊昧泛起一抹笑意,为自己的地方的独到之处感到很得意。
“噢……挺行的嘛!”
“不仅如此,还能回聚灵气,培育植物,成熟的植物可实实在在的都是上等药物,嘻嘻……”
“功效这么好!你从哪得来的?”寒蓠珀听此这句功利最大化的话语很是激动,她怎么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猜~啊~”孙伊昧搁下气死人的话便扭头就走,想要她说出其实是每次寒蓠珀与自己采药时、趁她不注意时偷偷取走看似没用实则达到宝物级别的东西这句话,实在没可能。
寒蓠珀盯了好大一会孙伊昧的背影,嗫嚅着:“小气,你坑我的还少?”
说实话这里的路还真不好走,尽是些坑坑洼洼,因滴水而乱溅的泥巴还真是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衣褶溅得犹如开花一般,惨不忍睹。
“我说,你的地方怎么这么多坑,也该处理一下了吧……”寒蓠珀低着头边摆弄着衣褶边抱怨,可是却没听到孙伊昧的反驳。“孙伊昧?伊昧……”
此处已剩她一人,她怎么走得这么快?寒蓠珀只能表示无可奈何。
郁郁葱葱的灵花、灵草长满了石壁,此刻曳动的火光都变成了陪衬。说实话,孙伊昧的每一件东西,每一个地方都是难能寻找的上等宝物,虽然有许多是她从自己坑来的,但若不是她的眼光独到东西也不会如此珍贵。但为什么她总想着作为自己的对手来争夺守岛权呢?若只是为了能更好的随地取材的话,这么多年的执念也太深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蓠儿……蓠儿……”一股袅袅青烟,冉冉升起,却又化作淡淡微风飘然而至,寒蓠珀伸手,却又无法触及。
“是谁?”她的语气凝重了些,毕竟这里除了她与孙伊昧两人,还有受了重伤无法动弹的小狸猫外,再无他人,可是这样的气息,却又给她一股温暖。
“我是你的师父……不记得了吗?”
“我哪来的师父?非要说师父,那也就是青婆婆了。”
听着无形的声音,她感到莫名其妙,她哪来的师父?要真有,青婆婆早告诉她了。不过这哪来的声音,不会是又是孙伊昧吧?
“喂!喂!”
当她再次想要唤出那个声音时,却再也没了反应。
寒蓠珀满肚子的疑问,不过正事在前,就没多在意就往原本的目的地大步流星地走去。
没过多久,她看见了拐角处,两人高的石门前立着一个身影。
“不是吧?多远的路这就把你走丢了?”“还说呢!刚才是不是你?”
孙伊昧等了这么久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听此没由来的一句话,她便更来气,“怎么?走丢了还赖我是吧?若我真想对你做点什么,绝对是杀人毁迹没二话!”
孙伊昧向来认真,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绝对有所担当,她竟然如此发言,就说明此事与她并与干系,那又是怎么回事?
但对于无缘无故冤枉孙伊昧这件事,眼前人毫不客气地向她要了这样要这样,“这是抚慰我受伤的心灵,懂吗?”如是所言,就算她想要逃脱魔爪,也只是得乖乖就范。
寒蓠珀心情凝重地踏入了眼前人背后的石门里,她汗颜,被坑到如此地步也真是绝了……
可能石廊过于灰暗,此刻的光亮变得异常强烈,脑门即刻传来微微的眩晕感,半睁着眼,仔细观摩石室的全景。
因处于阴凉的地下,不免会感到重重的寒气,她缩了缩肩膀,淡言:“好冷。”孙伊昧绕过她的身旁,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却不冷不热地甩过一句,“习惯就好。”
靠!
寒蓠珀看着躺在床上的完好无损的小狸猫,暗暗地松了口气,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是谁啊?对你这么重要。”孙伊昧开口。
“先别说这些了,她受了重伤,你快帮她看看。”
“为什么我要医治她?如果是你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孙伊昧摆弄着石桌上的瓶子,许多颜色璀璨的液体很夺人眼球,不用想,那当然都是毒药。
“我说你……”
“除非拿东西来换!”她补上一句。
“你要什么?我给你取来。”为了小狸猫,被坑又算得了什么?
“先别这么早答应,我说的东西这座岛上绝对没有。”孙伊昧斜视一眼,继续道。
寒蓠珀鄂然,灵沫岛上的珍奇之物数不胜数,有什么东西是这里没有的?她倒也想见识见识。
“你说来听听。”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她瞥她一眼,道:“人间七情的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滴眼泪,以及六欲中眼睛的一滴血。”
孙伊昧的一番话令原本很期待的寒蓠珀大失兴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眼泪和血。这座岛上的人难不成还没有?”
“没有。这里与世无争,是万物的净修之地,所以这里的人的七情六欲都不全,比如说我们两个,从小到大,我们两个何曾哭过?”
孙伊昧一语点醒了她,似乎的确如此。
“反正你不久之后也要去人间历游,这些你顺便带来便就是了。话说在前头,这些眼泪可都得是真心真意的,别用假的来唬我。”
“帮你取倒是没关系,只不过我帮你取来的时候小狸猫早没命了吧!”她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寒蓠珀看了一眼床上似乎奄奄一息的小狸猫,眉黛间的担忧形于色。
孙伊昧转过头来,邪笑着说:“如果我治好了她,你再取来也没关系。”寒蓠珀呆呆的眼神表明孙伊昧的话已达到坑死人不偿命的地步。她真想说:够了。
寒蓠珀汗颜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孙伊昧小心翼翼地放下瓶子,步伐轻盈地移到床边,轻轻揭开小狸猫的衣服,看着身子明晃晃的刃痕,可伤口明明很深,血却止住了。
“你是不是给她服了血离丹?”
“我看她伤势太重,如果不早止血的话会没命的。”
“还有,你也应该好好管管你的疯狐狸,对这个小孩子使出风刃他也真下得去手。”
不愧是炼毒与医术著称的人,只不过看了下伤口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伤。“我已经让红儿去教训他了……”
孙伊昧继续检查伤势,边道:“话说红可的毛也很珍贵,我是没办法取到他的毛发了,他那么爱跟你撒娇,下次就帮我取几根呗。”
“这倒是没关系,只不过他那么爱惜自己的毛,不知道我取了几根毛后我会不会再不得安宁?”天啊……坑药的难度又升级了。
“那我不管,反正你是他主人,又不会对你怎么样,还有,如果方便的话也取几根狐狸毛呗……”
孙伊昧若无其事地说道,若无其事地检查小狸猫的伤口,根本没想这句话的严重性。
“狐狸毛?玖黎会把我杀了的……”
孙伊昧看着小狸猫的伤口皱起了眉,索性放下了预备给小狸猫上药的药瓶,说道:“我治不了她。”
“喂等一下,我帮你把毛发取来便是,别又变卦啊……”寒蓠珀急了,敢情以后她都不能拒绝眼前人的要求了……总有一天,她需要吃药来维持精神的正常……
“她的伤很容易医治,只不过是她的体质出了问题,随便医治倒是真的有生命危险……”
“你不会又想起什么要坑我的东西吧?”寒蓠珀因为她的言行已经产生了条件反射,不就是想坑点什么东西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那件东西弄来后,用过的剩下的部分对我真的很有用就是了……”
“是什么东西?”寒蓠珀一本正经的问道。“月光下盛开的骨灵花。她的体质本应是阴阳性皆有,可是她却阴性太重,少了灵妖可以自我治疗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发育中的小孩,这严重影响到了骨骼,如若没有骨灵花,她可能永远都是如此模样了……”
“骨灵花?”寒蓠珀下意识的摸摸腰间,眼睛充满深意。
“黎明花谢,日暮花开。盛满九九八十一天的月光之华,凋落七七四十九片花瓣,蜕去红变为褐,脱去绿变为青,以深蓝包住的三色骨灵花,而且盛开那天必须是十五的月圆之夜,那样月之精华才最盛。”
寒蓠珀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这种东西也就只有这个岛上才有吧。”
孙伊昧惊诧十分,“你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采到了!?”
寒蓠珀从腰间拿出一个精美盒子,对着孙伊昧缓缓打开。那一瞬间三香飘逸,一味淡而不息,二味浓而不腻,三味却是浓淡皆沾。
“果真是骨灵花!你从哪采的?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话说在前头,你别想打它的主意,唯有这件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如果用完后还有剩的话,那随你怎么处置。”
“只要一点点就是好东西,物尽其用,我也不会糟蹋的。”难掩欣喜的孙伊昧盯着骨灵花寸目不离,对于珍贵的东西她从不拒收。
“拿去吧。赶紧的,医治小狸猫,那朵花可是她的母亲用生命换来的……”
“你说什么!”
“莫要废话!”“是是是……赶紧的……”孙伊昧似乎被她的语气吓到了,慌张地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
她摘下花枝上的花,放下盒子与花枝,细闻一番。那股香味,简直世间罕有。寒蓠珀难掩脸上的悲痛,守岛人?呵呵,她在嘲笑自己吗?一个生命都护不了还是什么守岛人。
“花使,我相信……你……帮我把……这朵花给我的……我的女儿……”她回忆着这句话,心在发颤。
孙伊昧斜视她一眼,不言,寒蓠珀的表情差不多把原因都告诉自己了。不过该说时她自会告诉自己的。
她捧着花顿发灵力,有一股强烈的撕裂力缠绕在花上。“散!”
完整的花朵随着她一声的叫唤,一股青色偏紫的光色将花瓣一片片无损地剥落,数片悬空在石室中的花瓣如散开的花朵般梦幻奇异。
“给我入!”
呼!
巨大的风浪如利箭袭卷而来,仿佛无数锋利的镰刀,朝四壁划来。
寒蓠珀深感不妙,以最快的速度俯身抱过小狸猫张开庇护的力量。飘荡的发丝与衣袂在空中肆虐地舞动,她皱着眉黛,喊道:“怎么了?这么大冲击力!”
“想法子护住我的瓶子,不然打翻了的可都是毒药!”
“这种事你不早说,要真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寒蓠珀半睁着眼睛,取出发间的莲花般的白簪,划过的瞬间犹如星河驰过的天痕,玉质微微的光色就是那星河泫然的泪滴。
嗖——嗖——嗖,一支发簪化为数根如针细的白丝,幻变成盛开的白莲迅速地将所有的瓶子笼罩在网下。
“白莲妖网!”
孙伊昧弯起朱唇一笑,“连白莲妖网都拿出来了,又不会真的毒死你……”“废话真多,赶紧给我炼!”
孙伊昧瞥了一眼空中装着花瓣的毒炎鼎,盯着鼎中还未全化为浓液的花瓣,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笑意。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东西,不是如此难化的话可就没意思了……呵……”
“你说什么?!那你还笑!”寒蓠珀用灵力抵抗住风压的侵袭,勉强睁开眼睛,隐怒道。
“急什么?我可没说……这东西……我驾驭不了!”
孙伊昧伸出左手,突然,被衣袖遮住的手腕缓缓爬出一条赤红的全身带有流水纹的小蛇,它立在她的手心里,孤傲的双眼蔑视一切事物。
“嘶~嘶~嘶”
寒蓠珀看着那条赤红的身体,流水纹,忽然之间,一股未知凉意从头冷到脚。“喂,那条小蛇,难不成……”
“猜对了!它就是我让你帮我一起捕捉的那条赤流吞天巨蟒。”
“它怎么变成这么小了!”
想当初为了捕捉它,她可是把自己当诱饵跑了大半个岛,她的双腿足足痛了一个月,还差点被当做早餐给吞了。
“忘了和你说,它可以变大变小,既然你那么在意我就……”
“不要!我要喊救命了!”
“把它丢进毒炎鼎里好了。”
孙伊昧扬手对准毒炎鼎一扔,稳稳地将小蛇投入了鼎中,这一动作只过去了几秒钟。
“唉?为什么……我还以为……”寒蓠珀惊愕地看着罪魁祸首,轻声。
“放心,这条赤流吞天蟒可是我的宠物了,我可不会把它当药来用,只不过这三色骨灵花太难炼化,又缺少药性的载体,而这条蛇的毒液拥有吸取凝聚的功能,更何况它可是在火中生活过的,鳞片完全抗热。所以我才放心让它去的……”
小蛇在毒火中穿梭自如,它张开毒牙,毒液泛出,成形。毒液浴火自燃,火势越猛,药效越高。
“烧久点,别急着出来。”孙伊昧清脆的声音代表炼药成功,只欠火时了。
“好了,你该和我说说事情的原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