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地中,只见沈一一一身黑衣黑帽,肤色胜雪,端的是美艳绝伦。楚天阳一颗心砰砰乱跳,半响才沙哑着嗓子道:“沈姑娘幸会!”沈一一嫣然一笑,道:“幸会!”顿了顿问道:“不知楚公子在此作甚,是在等人吗?”楚天阳心里一颤,道:“那日得聆姑娘教益,受益匪浅,今日无事,便出来观赏一番。”见沈一一笑了笑,又道:“既是再见就是有缘,姑娘若无当紧要事,可否赏脸,一起再游一番?”沈一一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这次楚天阳留了心,言语之间故意提起出身住处,沈一一也毫不隐瞒,全都照实说了。她见自己说出是黑石寨的时候,楚天阳明显一怔,于是说道:“小女出身草莽,原本也高攀不得。”楚天阳忙道:“姑娘说哪里话!常言道‘英雄不问出身’,···”沈一一故意插口道:“我可不是英雄!”楚天阳见她尽显儿女之态,笑道:“美女则更不论出身了。”刚说完便意识到不妥,虽是称赞,然而不免有轻薄之嫌。再看沈一一,果然敛了笑容。于是急忙道歉,“在下言不由衷,一时鲁莽,唐突了佳人。”沈一一道:“我们江湖儿女,原不需行那些礼法。”楚天阳道:“姑娘胸襟宽宏,在下无比叹服。其实,姑娘虽出身草莽,却出淤泥而不染,冰清玉洁,较之那些出身名门的浮夸败玉,实不知好了多少倍。···不不,你怎能和他们相比!”沈一一听了心里暗暗欢喜,道:“如此说来,公子是不在乎了?”楚天阳道:“当然不在乎!”见沈一一脸现喜色,接着道:“无论草莽还是名门,都有好坏之分。楚某虽然不才,不过向来结交朋友只看人品,不在乎别的。”这一天二人又到天黑方才分开,并约好了第二天相会时间地点。
此后的日子里,二人常常一块儿信步闲游,渐渐地越发熟稔。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不多久,楚天阳终于向沈一一诉出心中爱慕之情。沈一一也不惊讶,只是柳眉微蹙,道:“昆仑派终究是一大剑派,声望极高,你虽然不在乎,难保你父母不会不在乎。”楚天阳道:“这你不用担心,他们一向疼我,有我说服他们就是。”沈一一听了心中略慰,然而终究惴惴。楚天阳一表人才,百年难遇,她实是心中爱极,可是,对于重重阻难,又确乎无能为力。她只盼楚天阳口舌如簧,能说的他父母同意。···
柳义初道:“我说那些天他怎么天天不在!后来呢?”沈一一道:“后来我们便在一起了。我问过他几次,他只说不能着急,要我等等,正在和你们解释。前辈,你们真的那么在乎出身吗?”柳义初见她神色凄然,不忍骗她,道:“他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过,直到你闯上昆仑山,我们才知道你。”见她垂下了头,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安慰道:“我这个儿子···唉,总之实在不好,你不值得为他伤心。”沈一一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是骗我的,可我依然自己欺骗自己,一直抱有希望,···其实他骗我我不怪他,甚至欺骗我的感情我也不恨他,我只怨自己太傻,为何倾尽全心爱他,···”柳义初心里一颤,问道:“你们到了哪步了?”沈一一见她一脸关切,实在不明白,然而还是忍不住脸颊潮红,道:“只差最后越那雷池一步。”柳义初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问道:“后来呢?”沈一一道:“后来我拒绝了他好几次,他也没有强求,对我却渐渐冷淡了。我以为他是生这气,只好安慰他道:‘我终究是你的妻子,终究是你的人,又何须急在一时!’···”她深吸口气,接着道:“无论如何,这一点我不能随了他,否则,倒叫他把我看轻了。”柳义初点点头,道:“你做得对!然后呢?”沈一一望着远山美景,自嘲笑了笑,道:“他终究没有耐心。突然有一天不再出来见我,此后几个月一直也未再现过身,直到秀云杀了几名昆仑弟子,他才带着人来,我才见着他,···。后来他与欧阳兰兮成亲,这期间再没来见我。”柳义初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痛声道:“孩子,让你受苦了!”沈一一趴在她怀里,心里蓦的升起一股暖流,自小到大,从没有女性如此待她,她甚至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是在母亲的怀里。
其实她不知道,柳义初正是她的生身母亲。
后来沈一一整日郁郁寡欢,伤心之际,总是独自一人坐在山巅抚琴自弹。沈秀云听那琴声低沉哀婉,如泣如诉,心里也不免犹似刀割一般。她数次冲动,直想把楚天阳抓来,好好鞭打惩罚一番。她倒从未想过自己实力不济,与楚天阳相差太远,只是沈一一数次警告她不要乱来,她畏惧姐姐,只好忍了下来。
后来不多久沈一一偶尔听到楚天阳的婚讯,心里又惊又怒,伤心了一晚,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直到天亮,才计较已定,心想:他既弃我,我总要他说个清清楚楚,为何口是心非,始乱终弃!于是下得山来,径往昆仑山而去。
然而昆仑派四面八方皆有结界,沈一一徘徊几日,始终无法偷偷进入。眼看明天就是大婚之日,却依旧茫然无策。无奈,只好待到晚上硬闯。
普通弟子拦她不住,一直闯进深处,后来人越来越多,将她里里外外围得个水泄不通。她见此情势,只好奋力突围,先逃出去再说。可是不等她冲出去,张义松已然赶到,三招两式便把她制住,带到了仁德宝殿。
那晚正是楚义峰西门一剑等人审讯南宫绝之时。后来楚义峰碍于妻子情面,不好对她发作,便即放她下山。她既没见着楚天阳,又见南宫绝吉凶难定,怎肯就此离去?当下找了个偏僻所在躲了起来。不多时见西门一剑等人押着南宫绝离去,便悄悄地跟在后面。等到无人时即出手相救。哪知南宫绝断然拒绝,后来惊动了西门川,无奈,只好先行离开。她心知南宫绝呆里呆气,却是质朴淳厚之人,认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然而就此撇下不管,又实难心安,何况他于己又有大恩!于是又第二次相救。后来大闹婚礼等等,柳义初当时在场,不消多说。只是她想不到妹妹竟也来了,实是大出预料之外,料想多半是悄悄跟着自己之故。她满腹心事,不曾留意,是以没有察觉;沈秀云在屋顶,下面一众高手竟也没有察觉,却是俱都震惊于南宫绝的功力高深,后来待到察觉时,沈秀云已跃了下来。后面便是一番争斗,直到三人被围,形格势禁,柳义初趁众人走神之际,将二人救了出来。她原本只是想将她们送下山,叫她们赶紧远远走开,不料二人受伤甚重,早已昏迷了过去,只好将她们送到了黑石寨。恰巧沈江客有事出去,寨里只留下三个徒弟和一群匪客。她见诸般人中不是凶神恶煞,便是阴柔险恶之人,若把女儿交给他们,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正自踌躇不决之际,东方贺走了出来,见她肤白貌美,不禁起了邪念,不消说得几句话,柳义初已勃然大怒,顿时交上了手。后来众人闻声赶到,东方胜见弟弟不是对手,急忙上前相助。三人斗得一会儿,南宫绝也赶到了。后来四人逃到了这里,无须再说。
半响,柳义初放开她,道:“孩子,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你还是清白之身,何愁找不到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沈一一低着头不作声。柳义初接着轻声道:“我看这小子对你就很好,几次舍命救你,若是···”沈一一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姻缘一事,早已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柳义初只好点了点头。便在这时,沈秀云悠悠醒了过来,看着三人,一时间心中茫然,不由得发起愣来。沈一一扶住她双臂,关切问道:“怎样了秀云,好些了吗?”沈秀云道:“好多了,他们···?”沈一一道:“他们救了我们,这是昆仑派的前辈,这是南宫公子。”这时才留意到他头发全白,惊疑道:“公子你的头发···?”南宫绝憨然一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刚才听师叔说起,在水里一照,这才知道头发都变成白色了,不过没事的。”沈一一见他言谈举止毫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沈秀云问道:“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在这里?”沈一一正要回答,突然“嘶嘶”之声大作,四人不禁循声往洞里深处看去,只见一条成人腰粗般的巨蟒正居高临下的盯着四人,一尺长的信子飘忽不定,通体殷虹如血,便连眼珠也是红的妖异。柳义初吃了一惊,忍不住出声惊呼道:“血蟒!”那血蟒忽的脑袋探出,快似闪电,张开巨口,将南宫绝吞入肚中。红影一闪,又向柳义初袭来。
原来这血蟒活了将近千年,甚是通灵。四人说了半天话,早已惊醒了它。它不待睁开眼,早已嗅得灵气浑厚,急忙出来一看,原来灵气竟是自南宫绝身上发出,是以当先袭击南宫绝。再一嗅,嗅出柳义初修为高深,真元浑厚,继而向她袭来。所为也不过都是吃了他们,吸收了他们的灵气真元,以增自身道行。
当初独角怪,蜈蚣精袭击南宫绝,也都为此。其实南宫绝体内灵元浑身流转,又灵气充盈,常人看不出也嗅不到,妖兽精怪反而一嗅便知。
柳义初自见到血蟒时便聚气待发,不料血蟒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将南宫绝吞入腹中。三人相救不及,还未惊呼出声,血蟒又已袭来。柳义初急切间双掌推出,这双掌掌力乃是她生平功力之所聚,端的非同小可。血蟒顿时全身红芒大盛,只听“轰”的一声,柳义初倒飞出山洞,落在下方的深潭里。沈一一见状,急忙拉了沈秀云疾跃而出。她受伤未愈,这一运气,顿觉头昏眼花,踉跄落下地来,略一定神,忙道:“快去看看前辈怎样了!”说完两人互相搀扶着向潭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