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门无声地推开。跪坐面壁思过的戚源面露喜色，道“等你许久了。”
“小源。”
“白无鸢？”戚源猛地睁开眼。“你来干什么！”
喜色未收回便在下一瞬暴跳如雷。
“歹朱的事责任在我，但我有苦衷。”
“苦衷？”戚源轻蔑地嘲笑道“因为苦衷所以断送一个女孩的一生。不过，你还是免不了今天。”她捏紧了手中的笔，侧过身，甩手，笔带着锐利的疾风冲向白无鸢。
“歹朱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白无鸢轻而易举地躲开，上前，手搭在戚源的肩膀，“戚源，如果你还信任我，我一定把歹朱平平安安带回给你。”
“不用，我们已是陌路，我只相信我自己。”戚源躲避瘟疫似的拍下白无鸢的手。
她抬头定定的看着白无鸢，“我曾经那么信任你。”
“是我辜负了你。可就算如今，你根本没能力。”白无鸢颓唐收回手，目光有些闪躲。
“我没有，但总有人有的。”
“你说的古棠。”几乎肯定的，她飘散的目光重新聚拢，汇聚了精神。她摇摇头，道“你的算盘打错了，错的一塌糊涂，你可了解她？”
“了解？”戚源轻声吐出这两个字，两个字仿佛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像是一道无形的讽刺，讽刺着她的天真，“我曾以为我很了解你。”她自嘲“‘了解’不过是自作多情。我要的就是古棠的复杂。这样，我可以被利用的纯粹，永远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也比知道真相后折射自己的无知后的心力交瘁好得多。”
一席话，甩出的坦然，白无鸢语塞，此刻的她好比一个哑巴，千言万语全然都是无力的奢望，她可以说什么？她只能劝说。
“小源，你这样会越陷越深。救不出歹朱，更毁了你自己一辈子！”
“无鸢，深陷的人从来，一直都是你。”
···
白无鸢出了禁闭室，幽蓝色的黑夜，忧郁的眸子，迎面遇上，白无鸢喊住宋苓，却又一言不发，疾步逃离。宋苓耸耸肩，跨入了刚刚送走一个可怜人的禁闭室。
“戚姑娘。妾为你带了盒玉寇糕。”
“多谢古姑娘，劳您费心。”
“不过一盒糕点，算不得。”宋苓抿了抿嘴唇。好整以暇的盯着戚源。
“古姑娘应当明白妾言之所意。姑娘是爽快人。明人不说暗话。”她说完，神色便黯淡下去了。声音陡然浑添黄昏的味道，黯然神伤。
“妾的妹妹在永巷，你知道进了永巷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倘若冷宫是嫔妃的噩梦，那么永巷就是宫女的冷宫。她一生都不能离开，随时还会有生命的危险。永巷的日子，是噩梦啊。”
“你要去陪她？”
“妾要救她出来。”
“拿什么救？”
“古棠。”
名字一出，宋苓眸光陷入冰潭，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有孩子的顽皮还有不易察觉的恼怒火焰的危险。宋苓眼波涟漪平静，慵懒而道。
“喔，戚姑娘恐怕要失望了。”
“古姑娘有什么秘密我不想知道，但你和宋姑娘关系密切。无论你和她是敌还是友，这都代表了你绝对不简单。”
“原来是你。”她打量打量戚源，普通的女孩，倒真的拥有着隐匿的好功夫。她微笑道“太早抛出底牌。”
“你聪明，我也不笨。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遮遮掩掩。更何况，你佯装平凡，必然不想有石落水起的躁动。”
“妾希望你能帮妾。”
“妾知道规矩，戚源一切任古姑娘差遣。”
宋苓朱唇轻启，“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相反，这是自找麻烦。”清冷的声音渐渐转至戚源耳畔，“我猜你一开始选择的是白无鸢。白无鸢与你交心，不是让你来当作筹码的。”
“你怎知？”
“白无鸢和我撞了个正着，再加之今日大殿你的举动，不管如何，现在我确定了。”宋苓狐狸般狡黠一笑，蒲扇的睫毛有一搭没一搭的，俏皮的显示着主人的狡诈心思。
“耍诈！”
“兵不厌诈。”
戚源冷哼，“但，我并未视她若筹码，我视她为仇敌。”她对上宋苓探究的眼，让她把自己瞧得真真切切。
宋苓眸色更深了。戚源，如此了解她的心思。她并未得到完全认可，若想平平安安完成任务恢复自由之身，首先必须过了这第一关，若是瞒不过红渚舫，又何提那烟锁迷蒙，硝烟弥漫的齐国宫廷？她的确想做到不起眼，必然不会有大动作。可是，这样的威胁，她受制于人，着实不是滋味。戚源，她也不乏是颗好棋。
“你妹妹叫什么？”
一开口，那么，就是结盟开始。
“戚歹朱。”
“那可不就是个‘殊’字。”
“母亲取的名字，‘殊源’二字不祥，但毕竟是家中老人题的字，便该做‘歹朱’。可是终究还是改变不了啊。”
“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宋苓抚了抚下颚，沉声说道。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白无鸢和戚源。
“白无鸢与我本是患难姐妹，本该同气连枝，她与我交心，我有何尝不付出真心？可是，她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竟然牺牲歹朱，让歹朱顶替了她，但她原先并不知歹朱是阿妹，姑且情有可原，可是后来，她却亲手把歹朱送入了永巷。理由居然是‘成王败寇。一山不容二虎。’不过，真可笑，如今，她还是做了良家子。”
戚源说的缓慢，压抑着愁苦，但宋苓却脑子一阵轰响，直觉如同冰魄，极快的速度冻结全身，散开迷雾的思绪，让她心灰意冷，白无鸢和初幸一路，那么必然和秦孟脱不了关系。和秦孟脱不了关系···
永巷···
“明白了。”她低咒。
“什么？”
“无事。”
宋苓依旧面若泰山，平静无波。一双杏仁眼在不知不觉中酝酿了风暴···
秦孟，我成了弃子，我的下场是不是比永巷还要惨？
她记得，他说“你不能失败。”
不能失败啊。秦孟。
从初幸到白无鸢还有戚歹朱···
心口似乎裂开了。
···
第十二章题目选自许浑的《咸阳城西楼晚眺》，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寓意，风波起前，迹象缓缓透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