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夜市。
苏薇又被宸祥带出来了,她本是不愿意,却跟上次一样被他扛着塞进了马车。
天气虽然冷,街上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竟比除夕之夜更热闹几分。苏薇拉紧披在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风,又一次避开了他伸过来要搂她肩膀的手。
他叹了口气,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不容她拒绝:“这里人多,离我远了不安全,听话。”
苏薇觉得嘲讽,说的仿佛离他近就很安全似的,他似乎忘记了伤她最深的人就是他自己。一直挣脱不掉,她也就放弃了,被他牵着往前走。
身边是拥挤的人群,街上到处是小吃手工艺摊位,马路两边的团行、店肆里商品密布,从酒楼、茶馆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一片歌舞升平的好景象。
宸祥见状甚是欣慰:“前些日子下令开放街区,拓广道路,现在看来实施的还不错。”
苏薇抬头,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意气奋发,那是让这个国家国富明强的自信。虽然他是伤害过自己,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适合这个位子,早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
路边有卖元宵的小摊,白白圆圆的汤圆在锅中翻滚,小贩的吆喝引起了苏薇的注意,宸祥发觉后轻笑,走过去买了一份元宵回来,递给苏薇。
迟疑一下,苏薇接过元宵,继续往前走。宸祥随即跟上,继续道自己的规划:“今年道路拓广完成之后,我想完善水上运输,南北距离太远,征粮运粮不便,花费时间长且耗费大。水上船运的话,既可以提高效率,又能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苏薇吃着元宵,味道还不错,他的话听在心里,思量一番后默默赞同,水运确实是历代王朝调剂物资、制衡社会的有力手段。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醉红楼门口,那是京城新开的青楼。
一个姑娘突然走上来,拉住了在说话的宸祥:“公子,进来喝一杯啊~哟,公子你好俊呢~”
她的话让旁边几个闲着的姑娘听到了,都聚了过来将宸祥围住,调戏嬉笑:“真的呢,公子的皮肤真是让我们女人都羡慕…”
苏薇被挤到了一边,看到他被女人围住狼狈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滑稽。
宸祥手忙脚乱的推开在他身上占便宜的手,眉头紧皱,对着群女人又不能动手,除了说放开,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抬头看向外面的苏薇求助,却对上了她看好戏的眼睛,这才回过神,对着她喊:“夫人,快帮我!”
这一声把众人视线都引到了苏薇身上,那些女人悻悻的收回手,语带失望的离开:“这年头还有人带着夫人逛街,土不土…”
宸祥这才得以脱身,气恼的整理自己的衣服:“什么时候开了这么多妓院,赶明儿都给关了!”
苏薇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即偏过视线看向一边,那翘起的嘴角像是春风吹过宸祥的心头,把他的心都融化了。他看呆了,情不自禁道:“姐姐,好久没有看你这样笑了…”
听到这话,苏薇才回过神来,笑容渐渐冷却,她转过身去:“我们走吧!”
宸祥随机跟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又拉起了她的手:“前面有花灯比赛,姐姐我们去看看。”
前面的花灯比赛还挺热闹,不同于洛镇的花灯猜谜,北楚的花灯是题诗的。将题的诗放进花灯,挂起来,再由主办人选出最好的诗来。一般是由规模较大的诗社,茶社主办。优秀的诗还会编辑成册,送进宫里给皇上欣赏。对于有些不得志的才子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个脱颖的机会。
主持的人在台子上面拿着传声号筒鼓舞兼维持秩序,下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写了,宸祥拉着苏薇到了一张桌子边,有人递给他们纸和笔。
苏薇提着笔,思虑片刻便下笔了,笔锋轻转,游刃有余。经过这几个月的练习,她的毛笔字写的不错。
一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孤坟难寻无处话凄凉。
这改编自苏轼的《江城子》,是他在妻子死了十年之后,重回故地写的悼亡词。她以前很喜欢这首诗,因为那生死两茫茫的意境,凄凉到凄美。
以前也只是喜欢意境,现在却是深深体会了写诗人的心情。
前年的这个时候,他把她从西敖救出来,破庙里她还跟他吵架,把本就受伤的他气到吐血;她说要跟他同归于尽,他却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他真的死了,只是时隔一年,他们却已经阴阳两隔了,而她却连他的墓地都不知道在哪…
好想再听听他那些戏虐的语调,还有那双总是带着七分无赖三分喜爱看着她的美丽眸子…眼泪无声的滑落,滴到了纸上。
宸祥默默的站在她身边,他已经偷看过她写的了,那纸上的字就像一把把的刀子,在他的心上不停的划割,看着她的眼泪,他感觉自己也要哭了。她到底还要这么记挂着他到什么时候!
好想把那张纸夺过来撕掉,想把她摇醒告诉她不许再想皇甫君昊了!那个人已经死了,他才是陪在她身边活生生的人!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不能让她更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