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秦真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了,拉起地上哭到无力的苏薇,替她擦洗换衣,包扎伤口。
秦真一直低着头默默无言,等到弄好之后,支退了身后的丫鬟。两个人都不说话,屋里静静的。
苏薇一身粉色衣裳的呆呆靠在床边,额头重新包上了纱布,那美丽的眸子带着泪痕,秦真不禁怀疑,这还是在骆镇那个阳光女孩么?暗暗思考着江少陵教她说的话,秦真酝酿了一下,准备开口。
苏薇忽然转过头来,“你有话要说?”
“嗯?没有!”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吧。。是有!”
苏薇垂下了眼帘:“如果是替他当说客就不必了,我不想听。”
“这个。。。”
“我累了,你下去吧!”苏薇转身躺下去,拉过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秦真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她不是想当说客,她是真的担心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苏薇闭上了眼睛,眼泪滑落。她只剩下一个人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人,她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斗。
阿昊,自己一个人的滋味好难过,好无助,你从小就是这样的心情么。。。
秦真走出栖鸾殿,便有个小太监上前了:“参见秦太医!”
那是宸祥身边的吴小宝,长得眉清目秀,人也机灵,在新进的公公里脱颖而出,被选在了宸祥身侧伺候。“秦太医,圣上有请!”
秦真随着吴小宝去了御花园,已是初冬,湖边的柳树几近干枯,平静水面飘着点点黄叶。那湖中的亭子里,宸祥跟隐之三人在喝酒。
“微臣参见皇上!”秦真俯身,对着那手支着额头的男人请安,他一身玄色秀龙衣袍,眉间是掩不掉的愁虑。
“起来吧秦真,她怎么样了?”
秦真面露难色:“情况不是很好,而且。。。微臣刚刚检查,又发现了一件事儿。。”
“何事?”
“皇后娘娘她。。。她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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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鸾殿殿门每日紧闭,定时有婢女送食物进来,也有人进来替她包扎伤口,那是细心的呵护,背后却是无边无尽的压抑和无奈。之前还有春喜在陪着,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她被囚禁了!
他将屋中一切坚硬的东西都拿走了,连曾经撞过的柱子也被包上了锦缎,她找不到一丝可以拿来自尽的东西。
这个栖鸾殿看似豪华,却仿佛一个笼子,而她就像一只小鸟,翅膀被折断,只能在笼中绝望挣扎。
这一晚做梦了,又梦到了那个血腥的场面,梦中的阿昊一身是血,那是她一辈子的梦魇。惊叫着醒过来,身边是一片黑暗,伴着些许月光。
也许是怕她会爬窗子离开,他将所有的窗子都锁起来了,却在天顶位置开了一个小窗户,月光顺着小窗口照进来,将地面照的白白的。
苏薇下床,踩过冰凉的地板,坐到了月光下,抬头,看到了银白色的月亮。很圆,也很孤寂。
“阿昊,”苏薇看着月亮低喃:“月亮还是我们一起看过的月亮,你却没有了。在那个世界,你是不是也看到这样的月亮呢。。。”
她看了许久,忽然又起身去了床边,摸出一截白色玉笛,又坐回了地上。
玉笛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色泽,她忽然想起那时的晚上,他带她到屋顶看星星,顺便给了她这个笛子,吊儿郎当的拦着她的肩膀说:“小姑娘,下次找我吹吹这个就好!”
想起往事,苏薇的心里一阵难过,他给了她这个,她用的次数并不多。红着眼睛,她将笛子凑到了嘴边。吹的是阿昊教她的曲子,那是跟他躲在山崖下的时候,他硬逼她学的。
他说那是他童年的回忆,小时候被欺负了,惠誉姑姑就教他吹那个曲子,说是笛子声会将难过带到天上给娘亲听,娘亲听到就会保护他了。长大之后,他也知道了那只是一种期翼,却还是一直的吹。
她不会,两腮鼓得老高却吹的乱七八糟,他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要好好学,以后想我的时候就吹吹这个曲子,我在天上听到会保护你的!
她训他胡说八道,他却抓着她的手笑的苦涩。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便已经中毒了吧,她一点都不知道,还每日每日的拿着宸祥给的伤折磨自己,折磨他。。。
阿昊,出来吧,再见我一次,一次也好,让我说上一声对不起,这样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吹到后面,苏薇再也吹不下去了,手中的玉笛紧紧贴在胸口,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自责后悔心痛在心中不断翻涌,她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哭的太过用力,她忽然干呕起来,似乎将肝胆全部都要呕下来那般,小手捂住嘴巴,却是什么也没有呕下来。她一边呕一边哭,满脸眼泪纵横,凄楚可怜。
“薇儿,”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拉进他的怀里。
他竟一直在这屋子里,他就这样在黑暗中看了她多久了?苏薇挣扎,“放开我,你放开。。。”
他抱着她的腰,她激烈挣扎,僵持许久,他不知在她身上按了哪里,她便软软倒下了,他接住她的身子打横抱起,走向大床。
将她放到了柔软的床上,他俯下身子凑近,那俊脸上是隐忍的痛苦:“他已经死了,皇甫君昊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黑暗中,他们的气息很近,近的即若相触。
那张痛恨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熟悉的脸,熟悉的眸子,不敢再看下去,苏薇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死了,被你杀死了。”
是因为他而死,却不是她想的那样。宸祥没多解释,擦着她的脸颊,薄唇吻去了她眼尖的泪:“不要再这般虐待自己了,忘记他吧!”
听到这话,她忽然睁开了眸子:“知道吗,在这个世界,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便是你!”
宸祥执起了她的手,无力苦笑:“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么,姐姐。。”
“我不是你的姐姐,皇甫宸祥,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掉?阿昊已经死了,我也没了利用价值,你还留着我有何用?”
她的话像锋利的匕首擦着宸祥的心,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便是欺骗过她。曾经那些年,他一直在追逐着皇位,极致的渴望。可是当他终于坐上了那把椅子,心里却是无尽的空虚。没有了她,万人之上还有什么意义!多少次晚上不能入睡,想着她自尽时那愤恨的眼神,他的心仿佛被放进油锅里煎炸,痛的无可自拔。如果可以再像当初那般拥抱她,这个皇位,他真的宁可不要。
姐姐,这个女人是他从小就深爱的姐姐啊,他给她的伤,现在全数返还到自己身上,看着她痛苦,他比她更痛。
“姐姐,忘了吧,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笑着抚摸她的脸颊,面带希望:“现在整个北楚国都是我的,而我是你的,这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也都是你的!一辈子还很长,给我个机会,让我慢慢补偿你,好不好?”
“呵。。”苏薇偏头看看外面,讽刺笑了:“天还是黑的,怪不得说些做梦的话。”
“姐姐。。。”
“不要这么叫我!”
“薇儿。。。”
“闭嘴!”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他摸着她的头发,眼神温和:“不要我叫姐姐,又不要我叫薇儿,那我就叫。。。爱妃吧!爱妃?”
他原想逗逗她,苏薇却依旧面无表情。许久,才悠悠道:“宸祥,放手吧!看在我曾经那么爱过你的份上,不要再折磨我了,杀了我吧!”
看着她那张绝然的脸,宸祥眸中满是苦涩,这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我已经试过一次失去你的滋味,没有你还不如去死,所以,我不会放手。”
“皇甫宸祥,我好恨你。。。”
“我知道,恨吧,但是别想离开我!!”
苏薇绝望闭上了眼睛,他不放手,他还想这样折磨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