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生命比做一条长河,那么我们就是,无数次跟随河流翻涌,无数次在河道中抬头,仰望褐黄泥沙和岸边倒影。
某一年,你付出全部努力去抓住手中温度,却最终垂然无力;
某一天,你在夜色里醒来,梦醒时分却忘记了那熟悉气味;
某一刻,你在偶然经过的路口,发现场景似曾相识,停下了脚步去拼命回忆,只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转瞬把你带到了街道对岸。
抵达彼岸时,你还能想起出发行李里,带着什么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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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胜怀里的黄黄。
它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记不起曾经,念不起过去。
梦里,片刻闪回的蒙太奇。
血色回忆,破损战旗,临死前呐喊。
被所有人抛弃后的单骑冲锋,万里之外的十步杀人不流血,在悬崖边上的纵身一跃,在尘埃中的默默等待......
胜利晚霞,迎来的却是血迹凝固躯体。断头台上回眸一笑,他为你展示作为男人,所有温柔和宠溺。
画面跳转。开始播放120页整幅电影,黑白里一丝彩色,有着那蚁藏千里的细细悲伤。
苍凉古老的气息,在金黄色竹管里,慢慢升腾。似乎有头史前荒野巨兽,在恢复灵智,在血肉重铸,在逐渐苏醒。
下一刻,黄黄变得火红炙热起来。
隔着陈胜破败不堪身躯,热流刺进皮肤,刺破血管,缓缓流进血脉里。像是滚烫铜汁,冲刷着,侵蚀着,凶猛暴烈地破坏一切。
陈胜感觉像是有人用烙铁,在自己胸腔上,来回不停的烙来烙去。烙铁烧的鲜红鲜红,死死按在柔软腹部,烧穿表皮,烧穿血肉,烧穿骨骼。
五指分开,抠挖着地面,埋在臂弯里的头颈,猛地向上一抬!
“啊!”
他扭曲面庞,紧闭双眼,仰天狼嚎!
库奇待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提莫很奇怪,以前势大力沉的攻击,全都软绵绵像挠挠痒,没有半分威胁。莫非吃了太多蓝色小药丸?
斥候们吃着瓜,紧皱眉头担心队长。看起来,似乎他在承受某种非人折磨。
血脉里的热流,把所有知觉烧断,整个身体像是被掰成两段。由胸腔开始,一寸寸灼烧,一点点活烙。
陈胜垂下头,重重砸在地上。抬起来,又使劲砸下去!他想要靠这样的方法,来转移摧心剖肝之痛,乱箭攒心之刑。
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如果没有任何奇迹发生,陈胜将会被黄黄,当场活活烧死。
体内刚才被耗损一空的清流,终于慢慢行动起来。
如夏季富含水汽的季风,在陈胜干涸开裂血肉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倾盆瓢泼电闪而至,润养安抚每处痛苦不堪的体魄。
陈胜幸福地呻吟出来。
清流和铜汁,仿佛携手构筑了条更宽广河道,分分秒秒奔腾不息。
肌肉随着清流和铜汁虬动,消失的血脉开始重新熔铸,新鲜更具生命力的血液逐渐涌出,星星点点,翻滚间显现出淡淡金色。
血液流过的躯体,颜色变淡,变白,变透明。
最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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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陈胜,在库奇和斥候们眼里,慢慢失去了踪影。
库奇挑挑眉,斥候们吃惊低声轻呼“队长?”
苦尽甘来终是痴,守得云开揽月清。
所有背负的沉重,所有心有不甘的挣扎,所有不能不愿不想的放弃,在此刻得到回想。那扇他敲了无数次的沉重大门,终于缓缓露出了些许缝隙。
陈胜躺在地上,盯着双手,不敢相信身上发生的一切。
原本应该是伤痕累累的两臂,虽然仍能感知疼痛。但在视线里,却是一片透明,看到的直接是,班德尔城翠绿青石板。
右手手掌放松,握紧。
像是空气中,隐约划过了某道痕迹,气流联动着肌肤。
陈胜低头,视线向下。
生而为人二十一年,他第一次,毫无阻碍地看到后背风景。
停滞了好久。
瞪大双眼,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
“这,就是隐形的翅膀?”
“我终于学到第一个技能了?”
那年高考,他没写出的最后道数学大题,现在有了答案。
噩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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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能力了吗?”
库奇抬抬护目镜,看着陈胜隐身的地方。
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记错,提莫被动技能是移动后显形,只能原地潜伏。
库奇慢慢走到身前,蹲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地面,看着陈胜。
“知道吗?我很嫉妒你。”
“只要你想要,什么就能轻易得到。”
“你要保护好她,珍惜她。再加上我那一份”
照明星光棒下。
库奇落魄身影,和地上斑驳石砖映衬,互相拉扯。
像是他的心,无数次告诉自己要远离,却飞蛾扑火冲向织网的天使恶魔。
你吵不赢她,是因为她不够爱你。
她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吃饭是错,睡觉是错,发呆是错,上厕所是错,甚至你呼吸都是错!
春如旧,人空瘦。东风恶,欢情薄。
一切都是错!错!错!
输了你,赢得世界又如何?这碧蓝天际,注定只能是他一人独舞,飞行略过所有村庄、山脉、河流,湖海,视线里都飘荡她的名字。
夜色渐浓,天幕下的星光逐渐暗淡。
如果绝望、孤独能挽回你,那我一定是全瓦罗兰里最孤独的人。
“罢了,罢了。”
库奇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战斗终究毫无意义。他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挽不回崔丝塔娜的心。
一生一次的zing,一生一次的爱恋。
内心不再纠结。
提莫,
如果你真明白约德尔人语言,那么你便知道。
库奇的含义,可以拼成。
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