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断水这个语调耳熟的很。
比如说,他嫌弃的看着步临飞成天喝的烂醉的时候,比如说他嫌弃步临飞滚了一身泥的时候,比如说他嫌弃步临飞喝的烂醉又滚了一身泥还要往他身上贴的时候。总而言之,就是个极其嫌弃的语调。
步临风双手抱胸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又回头朝步临飞的方向看两眼。
冻了一整个晚上的步临飞,背对着卓断水,蹲在地上凉着一张苦瓜脸,那表情,好不可怜。愣愣的看着洒在地上的桃花酿,分毫没理会卓断水的半个字的意思。
虽然步临风很想发难,很想同卓断水撕一撕脸皮,可他毕竟是步临飞的好友,虽然步临风并不觉得以步临飞的脸皮来说,会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一时间卓断水板着脸没说话,步临风双手环胸靠着院子的门框不说话,步临飞蹲在地上一抽一抽的不想说话。气氛好似凝结成积雪上的冰酒珠子,润的硬朗,冰凉凉的让人不敢靠近。
突然步临飞扯开嗓子嚎了半句,截断了尴尬的气氛。
卓断水屋边上的两个青松,被积雪压断了树枝,嘭的掉下一团雪来,将步临飞埋了个严实,连同他的内声‘啊呀’也埋了个严严实实,好似没有喊过一样。
才融了一些些的气氛又凝重起来,卓断水看着被积雪压在下面的步临飞绷着四肢忍住没去挖他,步临风被步临飞‘啊呀’一声吓的小跳一步,也极力绷着脸没去将步临飞从雪堆里挖出来。
受了一夜冷落委屈的步临飞,又在积雪里被埋了半天,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来救他,等的身上的薄衫被积雪浸了个透,干脆狗刨似的从积雪里滚出来,转头往卓断水那里一看,瞧见他绷着四肢,身子微微向后倾斜,好似随时准备回房关门,虽然他的门还孤零零的躺在院子的地上,未从佛祖处取得什么真经回程。步临飞又往步临风那里一看,他更夸张的从原来斜靠在院子门口,跳到了院子外头,远远的侧着眼睛看他。步临飞觉得今日心中的委屈从未有过的大,重重的朝看戏的两个人哼了一嗓子蹭的撒丫子跑了。
步临飞抱着被积雪浸透的袍子,在雪地里头撒丫子跑了半天,蓦然回头瞧一眼,身后除了他袍子上滴滴答答的酒香冰珠跟着他,其余连个麻雀都没有。他原本就皱着的脸皱的更狠,唰的将身侧的佩剑插到了土里盘着腿就坐了下来,也不管是不是在大路中央,“老子今天一定要等着你们来找我!”
“如果你们携手来找老子,老子就原谅你们!”
“老子是个做大哥的,才不会和你们这些小弟斤斤计较。”
“如果你们来寻一下老子,老子就做个大哥该做的,请你们吃个饭!”
“久别好友重逢应该怎么样来着,执个手道一句许久不见吧......”
“你们来寻我啊!我们情深义厚的去喝个酒啊......”
然后,步临飞就坐着雪里头整整等了一天又兼一个黑夜,都没等到有谁来寻他。
第三天,与步临飞小别的步临风裹着着从镇子上买的白裘,冷冷的站在步临飞面前,同其实是迷路了,但是嘴硬一定要坐着等他两个小弟赶来的步临飞他打了这个招呼。
步临飞闻声吸着鼻涕抬头看,那日头挂在枯树梢头,晨光便从步临风裹着白裘的身子背后向他洒来,浮游在晨曦里的雾气和从树梢飘落的积雪,挨着步临风的墨色长发即刻隐去了踪迹,那一瞬间,步临飞迷蒙着双眼,再逐渐清晰的晨雾里,好似看见了个会发金光的神仙。
他头一歪就往哪个会发光的神仙怀里扑去,嚎着心中悲伤的神情,他是这么嚎的:“嗷,我内两个没良心的小弟就把我丢在茫茫雪海里一天一夜,我是不是被他们害的冻成鬼了。”
步临风伸手稳住步临飞的身形,又抬着手揉了揉抽搐的额角,隐去了其实他同卓断水已经寻了他一天一夜的事实,憋着声音道:“大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