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这大雪天的开得正好的应该是内个腊梅,怎么你身上。”步临飞凑过去嗅了嗅,“一股子桃花味。”说着提起酒壶仰头就灌下半壶,还咂了咂嘴,“这要是你能从哪里摸出个桃花酥给我下下酒,那倒是美的很。”
步临风伸手夺过步临飞手中的酒葫芦,一板一眼道:“我看你是喝多了,喝的满脑子都是酒。即便是桃花正盛的季节,我身上也不曾沾染过花香。更何况现下屋外这大雪都没过腿腕,别说桃花梅花,连树杈都是要被这大雪压弯了!”
步临飞爱喝酒,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不管什么酒他都喝,不管什么酒他都当白开水一样张口就灌,给他好酒就等于浪费。你要给他送礼,就去酒店买一壶酒再兑点水,分次给他就好,反正他就知道喝也品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阿风你最近越来越婆妈了,我喝个酒你都管!”
步临风继续一板一眼道:“喝酒伤身,更何况你今日已经两壶下肚了!”
步临飞一把抓住他拿着酒葫芦的胳膊,眨了眨不知道被风吹的看不清,还是酒喝多了看不清的两只迷蒙的眼睛,“阿风!阿风……大哥给你卖个萌,你让我再喝两口!”
“……”
那日雪下的正大,步临风没有闻到步临飞所说正当此时应该开得正好的腊梅,倒真是不知从哪里嗅到了一股子安幽幽的桃花香。
真是,白日里见鬼了!
他披上一件单衣,踹了踹本应该躺在破茅棚门口,自发提出要给他挡风只为了再喝一口酒的步临飞。不留情面的干脆抬脚跨过地上躺的乱七八糟的人,在木雕窗前站了会。这破茅棚什么都破,房顶都有一大半是漏的,唯独这不同颜色的木雕窗算是整个茅棚里最完好的,看得出雕它的人花了很久的时间去选木材,是块上好的木材,只可惜,这茅棚不是上好的茅棚,不然也不至于残破成这样。
外头好不容易停下的大雪,云层后透出来的月光被那木雕的窗花切的斑驳成影。
步临风觉着若是他嗅觉没出什么问题的话,他此刻闻到的,诚然他其实对花事没什么研究,可那绝不是这个季节应该有的花香。像是四月的桃花味,曾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梦境里,带着些酒香的桃花香,嗅着嗅着几乎是要醉入其中的香味。
蓦然,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往那木雕的窗上一推,本以为按照拿窗沿和茅棚壁损坏腐烂的程度,他着伸手一推,大抵会将那整扇窗都给推掉,步临风也确实做好了,如果嘭的声掉下来该怎么办。吵醒了步临飞要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大半夜不睡觉跑去推个烂窗户是为何。可那木雕的窗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窗外被冷冽的风吹落一地的花瓣,是……花香。
“阿切!”步临飞蜷缩着身子抓着被子打了个特大号的喷嚏,迷蒙间抬头嚎了句冻死爷了。步临风被他嚎的一愣,收了收披在肩上的外袍,将木窗轻轻掩了去。没料想掩到一半,那窗子很不给面子的嘭的一声,光荣的去见了佛祖。
“艾玛,阿风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睡觉,难道还要半个桌子出去外头赏个月?”裹着被子的步临飞抬起一个脑袋,嘟囔道:“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尽会做这些多余的事。”
“我…方才隐约闻到一副桃花香,想是入了魔障了,才伸手去推开了那窗!”
步临飞晃悠悠的直起身子,“推窗?这儿还有能推的窗?一推墙都连着一块倒了!”他顿了顿,回想了一番觉得好像自己重点摆错了。“你,你方才说了啥,你再同我说一遍,这风吹的我脑子都混了。”
“我说,方才入了魔障,才去推那窗!”
“不不不!”步临飞举着手连说了好几个不,自己歪着脑袋细细想了想,“是还有前面一句,你说你闻到啥了?”
步临风诚实道:“桃花香。”
步临飞裹着被子突然一个前滚翻,挨到了步临风身边,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哎!我就说,我步临飞喝遍了大江南北,什么花酿的酒我没喝过!这世上就没有我步临飞闻不出来的酒香!啊不是,花香!”
步临风从行囊里摸出酒葫芦,往步临飞头上一敲,“你这是酒虫又起了吧,给自己寻得什么好借口。”又伸手在怀里掏了半晌,掏出个纸包,“方才你说什么桃花糕,可惜桃花开在三四月,当下是没法子变出来给你。偶路时瞧见有梅花冻糕卖,即都是个糕,想来味道大抵差不多,再不济你喝的多了也尝不出什么差来,凑活这填了你的馋虫吧。”
步临飞抱着被子扭了扭,又扭了扭。他想,恩...他确定,步临风是故意将那糖纸包搁在不近不远刚好他不将胳膊伸的老长够不着的地方。他瞥了一眼步临风,蹭着被子坐回原处,扯了扯嗓子,“唉,这桃花糕啊比梅花糕更香软,梅花好是好,就是寒了点,也比不上桃花做的糕,入口即化。”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做大哥的命苦啊.....唔。”
步临风捧着纸包,伸手往步临飞的被子上捻了捻,故意捏上两个沾着糕点碎屑的手指头印,还带着一股子桃花香。
这世界上若是少了步临飞,那委实是世人的大幸,委实是他的大幸。
步临风将手中的糖包塞给步临飞,看着他往嘴里塞满了糕点,心情大好的拢了拢肩上的袍子。窗外的雪又继续下起来,好似方才那一轮圆月当真是魔障里的虚影,外头那雪愈下愈大,可那无边际的大雪却也掩不住那股子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