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嫣然吞吞吐吐道：“就是前天晚上，他开车带我去苏州看我妈，在宾馆里……”
“你有特别强烈的感觉是吗？”
卓嫣然点点头，“我都怀疑我前十年白过了，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这说明你注重性生活质量了。现代的西方女人，哪怕一次性生活达不到高潮，都要去看心理医生，而中国女人，对达不达到高潮，大多选择的是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自己的荒淫被人理解，卓嫣然感动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太对了，太对了。”
柳依依接着说：“我理解你的这种感觉。有本书叫《廊桥遗梦》，不知你看过没有，说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爱上了来她家借宿的男人，她丈夫带着孩子恰巧出门旅游了，家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同样不年轻的男人，孤男寡女一下子爱得不可收拾，可是，面对家庭，面对孩子，面对世俗，这个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庭，把这段临时爱情深埋在心底，成了‘遗梦’。当然，这是旧式西方女人对婚姻的选择，现代的西方女人则不是这样，她们会毫不犹豫地奔着自己的爱情而去，管它是短暂还是长久，敢爱敢恨，哪怕再次离婚也无所谓。如果你想学现代西方女人，我想问你，你打算离几次婚？”
卓嫣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沉吟片刻说：“当然是想离一次婚，然后与王子奇天长地久。”
“你犯了执着两边的毛病。”柳依依说，“追求天长地久是中国传统的婚姻模式，婚姻道德，但爱情是排斥天长地久的，爱情是两个人合二为一的冲动，而冲动都是暂时的，经不住时间的淘洗，所以就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一说，你与林正英当年是有爱情的吧，现在呢，你觉得你们之间没有爱情了，那种让人心动的东西早已荡然无存了，这是符合从爱情到婚姻的发展规律的，不仅仅是你们，天下所有的夫妻几乎都是这样，那种一生在一起都热情似火的爱情是不存在的。你若要选择天长地久的婚姻，恭喜你，你现在正拥有着，你若要选择热情似火的爱情，选择那种燃烧的感觉，你就别指望这一生只离一次婚。”
卓嫣然被她分析得目瞪口呆，嗫嚅说：“这么说王子奇以后还会抛弃我？”
柳依依轻轻一笑，“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被动，好像王子奇是什么大人物似的，也有可能是你抛弃他，也有可能是他抛弃你，因为你们的这种爱情冲动终归会平淡的，就像你现在拥有的婚姻一样。”
“我明白了，理论上讲是这样，所有爱情都会归于平淡，但我还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一辈子只拥有一个男人？”柳依依喝一口酒说。
“也许是吧！”卓嫣然点点头，“我不得不承认，我内心深处有与王子奇热情相拥的冲动，难道女人也好色？”
“哈。”柳依依站起来，“你现在才知道啊，不要以为女人只重情，不重性，其实，与男人一样地看重，这也是我和陈菲一直不结婚的原因，我们看重的是恋爱的过程，不是冲着婚姻去的。”
“所以你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对吧！”
“Yes，非常正确。”
“可你能一辈子不要婚姻吗，老了怎么办？”
“到老了时再要也不迟啊！中国有句俗语叫‘少年夫妻老来伴’，‘夫妻’二字可以理解成过夫妻生活，也就是做那种事，老了才需要伴，而做那种事最好的状态是在爱情的滋润下，我现在还年轻，所以，我只要爱情暂不考虑婚姻。”
“真有你的，好女人在你这儿都会变坏。”卓嫣然假装嗔道。
柳依依挥挥手说：“不会，这种观念只对你传输，要不是闺密我还不说呢，那些太太们只想婚姻天长地久，保住自己贵妇人的地位。”
卓嫣然点点头，“那也是，你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柳依依沉吟道：“要我说，你还是别离吧，像《廊桥遗梦》中的女主人公一样，还是选择隐忍，你这种把婚姻看得很重的女人，想通过离婚来获得更加美满的婚姻，这无异于缘木求鱼，对男人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爱情的看重成分越来越低，他们看重的是性，可是性这种刺激是很容易产生审美疲劳的，疲劳了之后怎么办呢，你想过没有？”
卓嫣然嗔道：“你不是一直撺掇我与他离婚吗，现在怎么又说出这种话来了？”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柳依依有些害臊，用喝酒来掩饰。再开口时，她说：
“我并不是想撺掇你们离婚，我只是想拿你们做个研究，看看你们这对大家心目中的金童玉女的婚姻牢固度到底有几何。”
“现在明白了吧，我们的婚姻牢固度很差，我们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你要我还怎么退回去？”卓嫣然真的生气了。
“这个，这个，我也没让你和他，王子奇那样啊！”情急之下，柳依依口不择言，做了个两手相交的动作。
“真是下流。”卓嫣然怫然作色，站起来说，“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像你和陈菲那样花痴，我与王子奇是真情，我们再次牵手是情感历练的结果，我不需要你那庸俗的哲学来指点。”
“你，你别这么说嘛！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千方百计去拆散我的家庭，看我的婚姻牢固度，现在你满意了，我的家终于要散了，你想看到的结果终于看到了，你又来做好人劝和，破镜能重圆吗，能不留下痕迹吗？我真后悔交了你这样的朋友，一点真诚都没有。”
卓嫣然抓起桌上的包就往外走，柳依依连忙上前拉住她说：“嫣然，我没有恶意，我虽然有离间的嫌疑，但也让你看清了你的婚姻，婚姻的本质。”
“我不要看清，我情愿糊涂，婚事本来就是女人发昏时的事。”卓嫣然抛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依依连忙给陈菲打电话，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大声问她：“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陈菲却在电话那端笑嘻嘻地说：“自作自受吧！”
3
提出离婚
早晨起来，林正英伸了个懒腰，心里莫名地愉快。他开门，准备去洗手间洗漱。冷战一开始，他就和卓嫣然分床睡了，他睡书房，她睡卧室。从书房到洗手间要经过客厅。他看见卓嫣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样子像木雕泥塑一般。他想起她昨晚生气的样子，心头又有快乐像泉水一样汩汩地往外涌。他笑道：“噫，没去上班啊？”
她扭过头，坚定地说：“等你呢！”
他看见她的眼里充满血丝，估计是一夜没睡。他继续笑道：“王子奇仅受了点皮外伤，不至于让你这样痛心疾首吧！”
她继续坚定地说：“让我痛心疾首的是你，不是他。”
这种坚定背后一定酝酿着狂风暴雨，而且是酝酿好了的那种，林正英已经感受到那种锐不可当的气势，心中的快乐一下子全没了，一屁股坐到沙发的另一端说：“什么事，你说吧，我不洗了。”
“你还是去洗一洗吧，我不想看到你落魄的样子。”卓嫣然看他一眼说。
“你说吧，都老夫老妻了，落魄的样子也不怕被你看见。”
“那我说了。”卓嫣然又看他一眼，“我们离婚吧！”
虽然这个桥段在他心中已经上演过几次了，但真的从妻子从他心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他还是为之一悚，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还是去洗漱吧，以免口臭。”
他进了洗手间，缓缓地拿起牙膏，缓缓地拿起牙刷，缓缓地挤牙膏，然后大含一口水，刷牙。他刷牙的动作不大好，总是把口中的泡沫刷出来，沾到衣袖上，形成一块块白色的污渍，为此，没少被嫣然数落，今天心情不好，刷牙的动作就更不规范了，刷得前胸和两袖上都是。他用手抹了抹，越抹污渍越大。他对着镜子说：
“难道我真的成了窝囊废？”
洗完了出来，卓嫣然看到他胸前的白渍，缓缓地说：“以后刷牙慢一点，上下刷，泡沫就不会刷出口腔了。”
林正英坐下来，木然地说：“为什么要离婚？”
“因为人生苦短，我想活得更有意思一些。”
“难道跟着我就没有意思吗？”
“也许会有意思，但我怕等不到那一天。”
“那一天也许会很快到来。”
“不能及时成功就是失败，等我老了你才成功，人生也华丽不起来。”
“你难道嫁人就是想嫁成功，那我们的爱情到哪去了，当年的山盟海誓都不要了？”
“要，在心里，俗话说‘得不到’和‘已失去’才是爱情，我会记住你的，但我不想再与你一起生活了，我与你结婚十年，大好青春都给了你，但你至今还没成功，而且让我越来越看不到希望，我只好换一种生活方式了。”
“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王子奇不过是暂时比我领先，你能断定他永远比我成功？”
“以后我不敢说，起码目前是这样。我喜欢过华丽的生活，他能给我。”
“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
“你会的。”
“为什么？”
卓嫣然拿出手机，调出昨晚对林染的录音，对他说：“就凭这段录音，王子奇可以告你谋杀。”
林染充满稚气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林正英怒不可遏，“我没有，我只是想惩罚他。”
“惩罚和报复是一回事，而且是有预谋的报复，他差点送了命，你想想你自己的后果吧！”卓嫣然关了录音。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庸俗，竟然用这种方式来要挟我。”
“很多爱侣在生活的风刀霜剑中都会变成怨偶，我们也算是其中的一对吧，是好合好散式的分手还是这样要挟式的分手，结局都是一样的，我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离婚手续办得更快一些。”
林正英再也听不下去了，用手往茶几上重重一拍，木质茶几上的几本书被震得跳起来，纷纷落到地上。他的手也因此被拍痛，但他管不了那么多，站起来指着她说：“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我就是坐牢也不离婚，我就是要缠死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卓嫣然站起来，走出家门。
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林正英心中一悚，那剧烈的关门声似乎就关在他心上……
4
她也要进行一场中年革命，轰轰烈烈的革命
经过一夜的深度睡眠，王子奇已经不再怕“井绳”了。卓嫣然走进病房时，董芩正在逗他取乐。
她拿出一段花绳，扔在他躺着的被子上，指着花绳做出惊恐状说：“蛇，蛇……”
王子奇轻蔑一笑：“蛇有什么可怕的，小心我把你给吃了。”他边说边把花绳拿起，放在嘴边，做吃的样子，口中还说，“拿酒来，香妮思，这么好的蛇肉没有红酒佐餐可不行。”
董芩笑得不能自已，扑到床上说：“太搞笑了，太搞笑了，快帮我揉揉，快帮我揉揉。”
王子奇伸出手，刚刚准备给她揉肚子，卓嫣然的脚就迈进了病房，见他们这样，她准备退出去，被王子奇看见，叫道：“嫣然，你别走，我刚醒，董芩逗我开心。”
卓嫣然只得收住脚，转身面对他们说：“没什么，我等会儿来吧！”
董芩连忙站起来，像小鸟一样飞到她身边说：“嫣然姐，我们已经逗完了，你看，王总已经不再怕蛇了。”
“那是假蛇，要是真蛇，我看他还是会吓得要死。”卓嫣然冷冷地说。
王子奇见她气色不好，打趣道：“那你捉条真蛇来试试。”
董芩假装好笑笑起来，卓嫣然只得用鼻孔“哼哼”笑了笑，那笑简直像讥笑。
王子奇看着不舒服，让董芩去办理出院的手续，他掀开被子，下床坐到床沿上说：
“刚才只是个游戏，你不要多心。”
“没有。”卓嫣然还是那副冷面孔。
王子奇让她也在床沿上坐下，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边揉边说：“到底怎么了？”
卓嫣然说：“我问你，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会不会让我两头失搭？”
王子奇放下手，转到她面前，单腿跪下，拉住她的手说：“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等了十年才等到你，我绝对会珍惜你。”
卓嫣然一阵感动，边拉他边说：“快起来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不怕。”王子奇不为所动，继续跪着说，“我要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对你的爱，我们结婚时，我还要包下一整个版，发我们的结婚照呢！”
“真的？那我不一下子就成新闻人物了。”卓嫣然天真道。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与林正英办妥手续，我就派郑坚强去联系包版的事，就联系林正英工作过的今古传媒集团的媒体，让那些认识你的人都羡慕你。”
卓嫣然用手指封住他的嘴说：“联系任何一家媒体都行，就是不要联系今古传媒集团的媒体，那样不好。”
王子奇握住她的手指说：“好，听夫人的。”
有了他的许诺，卓嫣然心中更加有底了。她昨晚思考了一夜，觉得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她也要进行一场中年革命，轰轰烈烈的革命，要让人生上一个台阶，要让这不死不活的既定命运得到改变。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说：
“林正英要搞一场中年革命，要通过自己的才华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也要搞一场中年革命，我是个无才之人，我的革命依靠的就是你，你能让我成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