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英颔首示意，他又把头转向郑坚强，招手要他走近一些。郑坚强上前一步，他抓住他的手说：“对不起，小兄弟，我不该对你凶，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要把我得癔症瘫痪的事告诉王子奇，以免他讥笑我。”
郑坚强使劲点头，“我明白，我谁也不告诉，包括嫣然姐。”
“嗯，这才是好兄弟。”林正英说。
陆思逊说：“你不是说离婚无所谓吗，怎么会这样？”
林正英说：“我也不知道我会这么在意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快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别铸成更大的错。”郑爽说。
林正英在枕头上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她都那样了，我哪还能接受她。”
“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爱一个人就能包容她的一切，包括临时出轨，你能为她急瘫，为什么就不能包容她呢，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郑爽抢白道。
陆思逊阻止道：“你懂什么，男人最大的耻辱就是被女人戴绿帽子，要我说，离了算了，早离早了，你也不会急成这样了，卓嫣然，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郑爽把他一拉，说：“这个时候不要说这种话了，我们还是走吧，让他静静地听音乐，接受音乐疗法。”
这个时候，林正英也确实不想谈这么严肃的问题，他感到极度虚弱，极度疲惫，很想闭上眼睡过去，就说：“你们回去也好。”
郑爽轻轻把门关上，室内环音效果更好，整个房间成了一个大音箱，流淌着《昨天》优美的旋律。
林正英听着听着，泪湿枕巾……
3
妻子的冷漠
第二天清晨，一串电话铃声把林正英从梦中惊醒，他连忙起床，去客厅接电话。
电话是郑爽打来的，她在电话中说：“你是走过来的，还是爬过来的？”
“我是走过来的。”说完这句话，他才意识到，他的病好了，兴奋道，“啊，我的病好了！”
郑爽说：“昨晚从你家出来后，我请教了一位心理医生，他让我今早给你打电话，你情急下奔去接，在无意识状态下也许就能走了，没想到真是这样，你应该有信心了吧，你的病已经治好了。”
林正英兴奋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连说了几个谢谢。
病好了，他就不能坐在家里了，他决定报复，不能轻饶了那对奸夫淫妇。
他在女儿的玩具箱里找到一条玩具蛇，这条蛇是塑料做的，全身赤红，像一条赤练蛇，是朗诗妮回国后从法国寄来的。她得知他喜欢蛇，是个捕蛇能手，就投其所好，买了这条玩具蛇寄给他，还给他写来一封情意绵绵的长信，林正英看了都脸红，但他还没有谈一场跨国恋的心理准备，他更喜欢黑头发黄皮肤的女人，于是，把“赤练蛇”随手给了女儿。女儿玩了一段时间，玩腻了，就收在了玩具箱里。
这条“赤练蛇”有一米多长，好处是能遥控，要它向左爬就能向左爬，要它向右爬就能向右爬，还能“树桩”，就是上半截身子竖起来，向人扑去，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条真蛇向人进攻。他第一次给女儿和妻子作示范时，把她俩都吓得尖叫起来。
林正英给“赤练蛇”上好电池，让它在房间里爬了一圈，树了一次桩，感觉良好，就把它收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自言自语道：“就用它了。”
他正准备出门时，门铃突然响了，他开门一看，竟然是卓嫣然和林染站在门外。林染兴冲冲地钻进屋，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说：“爸爸，举起手来！”
林正英举起手，假装投降，朝她手上看去，她正用一把红外线玩具手枪对着他，一束红光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说：“孩子，小心走火。”
“不会，你再说话我就枪毙你。”林染像个男生一样说，接着，口中发出“啪”的一声响，继续说，“你中弹了，倒下。”
林正英做出倒地的样子，倒在长沙发上，眼睛却偷偷地打量卓嫣然，看她是何表情。
她正在脱衣裳，昨天天冷，今天天热，脱去外套的她显得更加窈窕，虽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了，但那风韵是年轻女孩绝难有的，他在心中感叹着：难怪王子奇要追求她。
卓嫣然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不看他，看着窗外说：“郑爽说你得了什么癔症瘫痪，你这不好好的吗？”
一夜未归没有任何歉意，还这副表情，林正英头上的火突突直冒，站起来嚷道：“你昨晚到哪去了？偷人去了？”
“我没有。”卓嫣然厉声道，显得理直气壮，“要你别把我往龌龊方面想。”
“难道我说错了吗？幼儿园的熊园长亲眼看见你与一个开宝马的男人带着孩子走了。”
“是的，我是与一个开宝马的男人走了，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那样，那是哪样？”林正英吼道。
“你问你女儿。”卓嫣然说完把头扭向一边。
林正英转向林染，用问询的眼光看着他。林染很机灵，连忙说：“王叔叔带我们去苏州看望外婆了，外婆在医院里。王叔叔还给我买了手枪，你看。”
林染把手枪递上前，林正英一把抢过手枪，扔到了远处，林染立即哭起来。
在女儿的哭声中，他一步步逼近卓嫣然，厉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卓嫣然连连后退，颤声道：“你要干什么？你受伤了，不方便开车，我只有请王子奇送我回去了。”
“我不能开车，难道你也不能开？”林正英步步紧逼。
“我心情不好，怕出事嘛！”
“多好的借口呀，编得天衣无缝，比我这个编剧还会编。”林正英冷笑道。
“我没有编，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不想你跟着我。”卓嫣然哭起来。
“难道我不是你妈的女婿？他们什么时候把我开除了？”林正英的口气缓和了些。
卓嫣然哽咽道：“你辞了职，没了工作，没了工资，开的车又不上档次，你在他们面前，我没法张口。”
“辞职怎么了，辞职是为了爬上更高的树，做更大的事业，我想，你父母绝对会理解的，倒是你，被那个王子奇迷住了，不守妇道。”
卓嫣然抹一把眼泪，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妇道，我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只看得见有形的物质，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不感兴趣。告诉你，我一个同事的老公也是辞了职写剧本，梦想着一夜暴富，三年写了两个剧本，一个都没被影视公司看中，一分钱没赚到，结果疯了，住进了精神病院。”
“我不会的，倒是你别把我逼疯了。”
“那是你活该，你不是在写《中年危机》吗，你不是要体验危机样的生活吗，你就好好体验吧！”卓嫣然大声说。
林正英垂下头，挥挥手，“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
“你才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呢！”卓嫣然回击道，转头对林染说，“快来换衣裳，还要去幼儿园呢！”
林正英想从女儿口中了解一些他们昨晚的事情，就对卓嫣然说：“你去上班吧，我来送她，你妈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没有危险了。”
她头也不回地说着，进卧室，换了条春秋裙，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林正英给女儿换了件薄秋衣，详细询问她昨晚的情况。林染说她到医院见了外婆后，就到外婆家睡觉了，天亮后王子奇就把她们送了回来。
他启发了半天，什么收获也没有。他想，女儿不知道也对，他们做见不得人的事肯定会避着女儿。他换上一副笑颜，对林染说：“王叔叔送了你一把手枪，你不准备送点什么东西给王叔叔？”
林染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没有什么礼物送给王叔叔，我又没有钱买。”
林正英拿出黑色塑料袋说：“我给你准备好了，就把这条‘赤练蛇’送给王叔叔吧！”
林染拍着小手说：“好啊，好啊，这条‘赤练蛇’样子挺吓人的，我不喜欢，就送给王叔叔吧！”
林正英把塑料袋放进她的书包里，把她搂在怀中说：“王叔叔胆子小，我们吓唬吓唬他好吗？”林染说好，林正英接着说：“王叔叔下次接你们时，你把这个塑料袋插在他座椅背后的网夹里，好吗？”
“好。”林染说，“王叔叔今天晚上就接我们去希尔顿酒店吃西餐，我趁他不注意放在他座椅背后的网夹里。”
林正英把她抱得更紧了，吻着她的额头说：“染染就是机灵。”
他的眼睛看着窗外，空洞而茫然。
4
抓蛇英雄
太阳冉冉地走入地球的另一面。林正英终于盼到了天黑。他下楼，驱车，直奔希尔顿大酒店。
希尔顿大酒店的落地窗很漂亮，气宇轩昂，坐在车里都能看得见店内的情景，他不想看到的一幕就展现在自己眼前。卓嫣然和王子奇对面而坐，林染坐在卓嫣然一旁。
他们在吃牛排，王子奇把自己切好的那一份推给卓嫣然，然后拉过林染面前的一份，继续切。林正英在心中感叹着：真殷勤啊！
希尔顿的牛排在运河市很有名，他曾经带卓嫣然和林染来吃过，不过，他可没这么殷勤，林染耍赖不肯自己切，他就给她讲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记得卓嫣然当时还说：“你给她讲这些，不等于对牛弹琴吗？”林染却说：“我不是牛，我听得懂，我要是牛，就会被你们给吃了。”说完，拿起刀叉就在牛排身上划拉起来。
当时，卓嫣然看着他妩媚地笑了，那妩媚至今还在他脑海里回旋，赶也赶不走，可眼前，那妩媚面对的却是另一个男人，另一个他痛恨的男人。
那男人也笑得好看，一会儿就把林染的牛排切好了，推给她。不知女儿说了句什么，卓嫣然和他相视一笑，那情景如同时光倒流，他疑心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
他的心感到一阵阵的悸痛。他在来之前曾对自己说，就把这次跟踪当做是体验生活吧，对中年危机的体验，可这体验也未免太残酷太沉重了吧！
他低着头，回忆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再抬头时，他们已经吃完。林染背上书包，准备出门。他连忙把车开到一个隐蔽处，继续观察他们的动静。
三人一起出了希尔顿。林正英发现，女儿的书包与早上送她上幼儿园时一样饱满，估计“赤练蛇”还没有放到王子奇的车上。三人上了车，朝运河西路开去，他不远不近地跟着。
很快，车就到了江飞花园，卓嫣然和林染下车，朝家的方向走去。他发现，林染的书包瘪了下去，估计是把“赤练蛇”放在了车上。他继续跟踪王子奇。
车上泰塘路立交桥时，林正英决定就在这儿实施报复。他脚下一踩油门，车迅速追上王子奇的宝马，然后在他车后按下了“赤练蛇”的遥控键。
两车距离刚好在遥控范围之内，“赤练蛇”得到指令，迅速活动起来，从驾驶座椅背后的网夹中钻出来，吐着鲜红的信子向上溜，头渐渐升出椅背，然后倚着椅背，向前探，像搭在王子奇的肩上一样。
王子奇正处在兴奋之中，昨晚的夜奔苏州和今晚的聚餐，使他觉得与卓嫣然又进了一步，他们之间虽然还夹杂着一个孩子，但感觉不比初恋差。
他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这是他一向的习惯，心情好时就想照照镜子，看自己有多英俊，相当于自恋。他拉下车内视镜，打开灯，看到自己因亢奋而绯红的脸，但是，脸旁还有个什么东西，在街边霓虹灯的映照下怪怪的。
他定睛一看，全身立即颤抖起来。“啊，是一条蛇！”他大声惊叫起来。
立交桥上只有轿车奔跑的声音，没人理他。他意识到，他只有自救。前方就是下桥的匝道，他所处的驾驶座这边有栏杆，他可以打开车门，跃到车外，抓住栏杆。
可是，这样做也有危险，万一没抓住栏杆，自己就会跃出匝道，摔到桥下，不死即残……
他正在犹豫时，赤练蛇的头缓缓向前探，腹部已经搭在他肩上了，如果它再绕脖一缠，自己就是想跳也来不及了……
他不能多想了，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开车门，同时脚下用力，猛踩刹车。
惯性使他的身体向前倾，赤练蛇的蛇身也向前倾出了很多，他奋力向外一跃，跃出了车外，一只手刚好抓住了栏杆，可是，在他的身体离车的同时，赤练蛇缠住了他上抬的腿，跟着他的腿一起离开了车，并且越缠越紧。
他吓得大声呼救，前后的车辆连忙停下来，司机们想对他施以援手，可一看见他腿上的赤练蛇，纷纷吓得后退，有的打110报警，有的打120急救，有的打新闻热线。
新闻热线是林正英打的，林正英也夹杂在这些人中，王子奇一挂到栏杆上与蛇共舞，他就意识到这是个好新闻，一条假蛇把着名跨国公司的总裁吓到跳车，新闻传播率一定很高，可以把王子奇好好臭一臭，于是，趁大家七嘴八舌的工夫，他踅到一边，做起了新闻爆料的工作。一通电话打出，估计可以赚五千元的线索费，他心里美滋滋的。
刚刚挂上电话，他听见大家发出“哦”的一声惊呼，他连忙上前几步，扭着头看挂在桥下的王子奇。只见赤练蛇沿着他的身体缓缓上爬，都快爬到他的脖子处了，王子奇拼命扭动着，想把蛇从身上甩掉。
蛇越爬越高，围观的人怕蛇爬上来咬着自己，纷纷后退，只有林正英没有后退。他发现王子奇的扭动越来越没有力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消防官兵到来，他就得掉下去，不死即残，他虽然恨这个人，但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恶果。
他伸出手，对王子奇说：“我来救你吧！”
“你……”王子奇眼睛上看，显然认出了林正英，“你不怕蛇吗？”
“不怕，我家祖上是捕蛇专业户，来吧！”他把手向下继续伸了伸。
这时，先行赶到的电视台记者扛着摄像机，从面包车里冲出来，镜头对准了他们。林正英心想，看来我得表现一番了。
王子奇腾出一只手，抓住林正英的手。他一用力，把王子奇提上了桥面。他用另一只手对准蛇头抓去。大家发出一阵惊呼，他在惊呼声中已经把蛇从王子奇身上抓下来，对大家说：“不用怕，这是条假蛇。”
刚刚赶到的消防官兵兵分两路，一路在桥下铺充气垫，以防他掉下来，一路上桥去抓蛇和救人。充气垫刚刚铺好，林正英就抓走了蛇，并说蛇是假蛇，王子奇的身心极大放松，手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手一松，掉了下去。林正英虽然抓着他的一只手，但也没拉住他，反而差点把他也给带下了桥。
大家又发出一声惊呼，他落在了充气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