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元城的风俗,新娘子第三天要带着新姑爷回门,而在这回门前的夜里,苏筠瑶竟然失眠了。
她看着林渊侧卧的背影,莫名的一阵心酸,自己居然已经是这个人的妻子了。奶娘说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会好好的疼惜她,爱护她。疼惜?爱护?她对这个人来说,不过是床上多了个人,房子里多了些声响,许还有招了他的讨厌吧?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感受。
眼泪流了下来,她用被子捂了嘴,极力抑制哭声,生怕惊醒了林渊。即使这样,林渊还是察觉到了,他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僵直了脊背,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很久,他听到身后的抽噎声慢慢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他不由得想起新婚之夜看到的那张小脸,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他真是后悔当初应允了这门婚事,可是母亲对他苦苦哀求,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这让一个儿子怎么拒绝?他是一个瞎子,是一个没有光明的人,不配拥有婚姻,更不配拥有她。他不想让母亲伤心,所以还是要做出夫妻的样子,比如像现在这样跟她同榻而眠,或者像奉茶的那天早上,他放在被褥里染血的丝帕,筠儿不知道大家笑什么,他却是最清楚不过了,在外人眼里,这就意味着他们已是真正的夫妻了。好在这个筠儿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他只需嘱咐她房中之事不要告诉他人,就算母亲或者她家人问起,也不至于会露馅。
睡梦中的苏筠瑶突然不安的动了起来,开始呓语,好像在叫,母亲。林渊不知所措的轻唤道“筠儿!筠儿!醒醒!”他犹豫的伸出了手,想叫醒噩梦中的她。可刚一伸手,就有个温暖的小身体猛得拱进了他的怀里,猝不及防。他僵在那里,伸在空中的手一动也不敢动。许久,他试探着轻轻的拍了那个单薄的小背,怀里的小人儿才慢慢安静下来。这个噩梦多少也因他而起吧?或许自己该对她温柔一点,她不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整日只看到他冰冷的脸。
他的脑海里又跳出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小女孩,淼儿,如果她在世的话,也如筠儿这般大了。想到此,他不由得把怀中的小人抱得紧了些。
林家准备的礼物足足装了两马车,加上林渊和苏筠瑶乘坐的马车,三辆马车并着丫头小厮,走在街上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林渊都不记得上次出林府是什么时候了,是送韩家兄妹离开?还是去玉灵山看病?
苏世正亲自迎在了苏府门口,看到女儿扶着的这个这年轻人虽双目失明,却是性子沉静内敛,生得浓眉秀目,鼻梁高挺,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苏府外一个身穿苔色外衣的年轻人翻身下马,甩了马缰,飞快的穿过人群,从后面揽腰抱了苏筠瑶快速的转了几圈。苏筠瑶咯咯的笑着,等脚尖一落地,就转身跳到了那个年轻人身上,叫着“哥哥“。苏父在一旁嗔道:“都是成婚的人了,还整天胡闹,也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什么?别说是成了亲,就算是她变成了老太婆,也一样是我妹妹!”
苏筠瑶调皮的朝苏父吐了吐舌头,拉过苏梓晟,介绍他与林渊相互认识。苏梓晟看着林渊,感觉怎么都不顺眼。几天前,他一得知这门亲事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虽然在大婚的前一天终于赶了回来,可一进门,父亲就不由分说五花大绑的把他扔在了柴房。要不是父亲胆小懦弱,母亲又以死相逼,他就算拼上性命也断然不肯让筠儿受委屈。现在,虽然筠儿跟这个人成亲,已成事实,但他还是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苏夫人看到林渊后,也稍稍安下心来。这林渊虽目不能视,但看起来沉着稳重,倒像个可以依靠的人。
苏筠瑶环顾左右唯独不见奶娘,正要发问,却听有人叫了一声“筠儿“。苏筠瑶回头,见奶娘带了杜锦程从后堂绕过雕花的屏风转了出来。跟在奶娘身后的杜锦程正盯着林渊,那眼中竟有恨和敌意,她心中一惊,待仔细看,杜锦程还是她那个温润的锦程哥哥,总是温文而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