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她将饺子放在桌上,问母亲。
母亲捋捋耳后的头发,说道:“是你爸爸年轻时的照片。”
竹浅奈探头看着,只见照片里年轻的父亲穿着军服半蹲在一个石碑旁,右手扶着石碑,左手握着枪。父亲笑得很灿烂,两眼笑得弯弯的像上弦月。这张照片竹浅奈很久前曾见过几次,但都还是几年前父亲在的时候看到的。自从父亲被抓走后,她再也没见过母亲拿出来过。
竹浅奈知道母亲把它藏着是怕全家人睹物思情,因此她平时极少在母亲面前主动提起过父亲。
“那个时候爸爸还很年轻,还在服役呢。”竹浅奈说。
“是的,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很是意气风发。当年,再经风骇浪的事在过后看来也只是小事了。”竹浅奈没问母亲说的是什么大事,担心一问会让母亲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爸爸一向看起来都是精力充沛。”竹浅奈笑了笑。
“他是很倔强,全然不知道退缩。”竹母用手擦擦照片,看了看女儿,继续说道:“你遗传了他这一点。”
竹浅奈笑了笑。
“小奈,”竹母意味深长地叫了说,“如果,你爸爸和你古素哥一样还活在世上,你有考虑过会怎么样吗?”
竹浅奈一愣,在她心里父亲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母亲突然这么一说,她心里顿生莫名的安全感。
父亲是保护儿女的神,有了神佑护的女孩都是无忧的公主。她也想成为这样的公主。
现在母亲的话,让她觉得葬在心底的公主梦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是真的吗?爸爸他可能没死?”她惊问。
“这也是我的祈望。”竹母说。“既然古素能突然回来,那么,我们不能失去你父亲同样还活着的这种盼头。我会继续托人打探宪兵那里的相关消息。只是,万一家里突然来了什么陌生男人,你和浅笑切莫慌张,更不要盲目地去通知宪兵。”
竹浅奈点点头,记在了心上。
竹母附耳对竹浅奈私语道。“另外,今晚还要练习。一会儿安排小咖喱睡觉后就去地下室。”
“我知道了。”竹浅奈答道。她催促母亲快吃饭,然后跑到自己屋里铺好床,打算让小咖喱就睡在她的床,而她要去和妹妹挤一张床。
小咖喱饭后则一直呆坐着,仍悲恸地淌着泪。似乎在想事情,竹浅笑几次搭话都被冷落了。竹浅奈将碗筷洗刷完毕,领小咖喱到铺好的床前,让他休息。
“浅奈姐姐,我妈是不是被我害死的?”小咖喱突然问。
竹浅奈料到他会自责,忙上前安慰道:“快别胡说。一切都是那些坏人做的,你不要责怪自己。”
“可是,如果我和浅笑姐姐不去宪兵队举报,我妈就不会死,我爹也不会被抓走。万一我爹再出什么事,我就更是大逆不道的儿子了。”
竹浅奈将他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个世界的残酷不是由我们导致的,许多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料到的。所以,你要坚强,小咖喱。”小咖喱以点头应答,但仍泣不成声。
站在门口的竹浅笑倚着门框,默默凝视着小咖喱,泪眼婆娑。
是夜,竹母和竹浅奈避开已经入睡的竹浅笑和小咖喱,悄悄走进地下室。
因为安排小咖喱入睡而耽误了时间,停电的时间点已经过去,母女二人此夜只能在四周的壁橱上点燃数支白蜡烛来进行剑术格斗。
竹浅奈记得很清楚,这种练习已经持续了八年。和他父亲失踪的时间一样。
也正是父亲的遭遇,才使母亲决然开始训练她。
“接住。”竹母从墙壁上摘下一柄木剑,抛向她的女儿。
竹浅奈将手轻柔一扬,木剑已稳稳握在手中。这八年里,母女俩几乎每夜都会在地下室里练习剑术,她们多是趁着有电的时候,但不少时候也是借着烛光。
竹浅奈刚戴好头套,就听一声吆喝,只见母亲双手举剑向她劈来,她忙撑剑阻挡,但臂力不足,被带着母亲蛮力的木剑砸中,自己的剑和母亲的剑双双击落在她头上。她的手顿时失力,木剑掉到地上。
“疼。”她不禁苦喊一声,觉得头上热胀难忍,急忙挠着头皮止痛。
“这就是出其不意,防不胜防。”竹母走过来轻轻抚触着女儿的头,淡淡地说。“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以前把你教得那么单纯并非好事,希望我还能来得及让你变得更适应这个时代。”
竹浅奈弯腰捡起木剑,问道:“更适应这个时代?那要怎么做?”
“对敌人不要心软。”母亲简洁地答道。
敌人?竹浅奈一怔,她从未真正地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敌人。她的确遇到过令她生厌、愤怒的人,但她从来没有将敌人这个标签贴在任何人身上。母亲当初训练她的缘由,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这种称谓。
敌人是谁?她思忖着。
“敌人就是威胁你生存的人!”竹母突然又举剑斜削过来,剑影幽幻,生狠暴戾,但被迅速跃起而后退的竹浅奈躲了过去。
“好险!”木剑略过鼻尖,竹浅奈失色惊叫一声。
竹母柳眉一扬,再次跃前猛击,劈砍削刺,劲力满量,攻击毫不留情,把手慌脚乱的竹浅奈逼向了角落。
“你没后路了。”竹母提醒道。
竹浅奈用余光打量了处境,发觉自己的确被压制在了角落。母亲的木剑变式诡异多端,令她应击不暇。
“你要败了!”竹母冷冷地告诫道,一剑将女儿的剑击到旁侧,接着右手高举木剑,冲她的头稳劈下来。
四周的烛光颤动着,竹浅奈的黑眸里除了烛光,还有一把变大的剑影。
竹浅奈将左手迎向木剑,一把狠狠地抓住它,拼力揪住。就在她母亲诧异之际,她又挥出右手,一剑击中母亲撑剑的胳臂。“啊!”母亲躲闪不及,被打得疼痛,瞬间松开了紧握木剑的手,去抚慰胳臂。
竹浅奈将母亲的剑占为己用,双手各持一剑,双双指着母亲,俨然胜者风范。
母亲皱眉看着她,擦擦脸颊的汗,笑了笑。“你赢了。”她说,“你的手怎么样?何必那么冒险接剑?”她上前去查看女儿是否受伤。
“没大事,有手套嘛。”竹浅奈笑笑说,但觉手心有被针扎的痛感。“就像您说的,为了生存嘛。”
竹母欣慰地抱抱女儿,又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你会离开我身边。所以,我希望你现在要多吃些苦头,练习好一些本领,以后防着用到。”
竹浅奈不解地问:“为什么会有那种预感?我坚信我们一家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想到了父亲。她似乎明白了母亲的担忧,谁知道她会不会和父亲一样,突然某一天被抓走?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再练习一会儿就去睡觉。”母亲推开怀中的女儿,郑重地说道。
竹浅奈点点头,猛然向前劈剑,令猝不及防的母亲吃了一惊。
“我可是速学速会。”竹浅奈扬扬一颦,向母亲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