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一夜,齐岳都没有出过房门。想吃饭了,只需要吩咐一声,就有美貌的侍女送进屋内,吃完后还不用自己收拾。其实齐岳也想出去溜达溜达,只是不想看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在这些人心中,我已经是狐千千的面首私宠了。”齐岳坐在床上暗叹一声,说道:“如果真和狐千千睡过也就罢了,可是老子只是看过她的身体而已,又没干别的事,委屈死了!”
“嘭!”
一声脆响传来,房门随之打开,听声音明显是有人用力踹开的。夜陨从门外走进来,双目通红,一身酒气,正恶狠狠的看着齐岳,像是饿了数天的狼看到猎物时的模样。
齐岳知道夜陨对自己毫无善意。妖域中传言,狐千千在宫中广纳美男,面首无数。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当夜陨见到狐千千时流露出来的焦急神情,齐岳就知道夜陨不会仅仅是狐千千的侍卫长。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留在君上身边。”夜陨撕声喊道。
我可不想留在狐千千身边,可是我没办法啊!如果可以选择,老子现在就回西宁!齐岳不想惹事,但也不怕夜陨,反正现在也只剩下魂魄而已。
“我和狐千千的关系并不是你想想的那样。”齐岳并没有起身,依然坐在床榻上。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像你这样的蝼蚁跟在君上还能是为了什么!”夜陨一把抓起齐岳的衣领,狠声说道:“就是因为你,君上才受伤,我杀了你!”
“我已经死了!”齐岳很无赖的说道:“这具身子再过些时候就消散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这也太窝囊了!齐岳暗叹一声,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也想震天一声吼,把夜陨小王八蛋一脚踹到地面上,可他现在没那个本事。
“等到有了新的躯体,我要让所有人都刮目刚看,老子不是狐千千的私宠!”
“你……”夜陨把齐岳推到一边,说道:“如果你再对君上不利,我一定要让你形神俱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齐岳明白了,夜陨根本没有胆量杀自己。今天无非是借助酒劲来试探一番,看看狐千千对自己到底有多在意。就算是日后狐千千怪罪下来,他也可以说是因为喝多了酒,太关心君上所致。
都不是善茬啊!
第二天清晨,来送饭的侍女说,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妖宫了。
吃过早饭,齐岳走出房门,来到甲板上,狐千千等人也都在此。看到齐岳走来,狐千千笑着说道:“本想到了宫内在叫你出来的,你自己到现跑出来了。”
狐千千穿了一件金丝白凤黑缕长袍,头戴王冠,宽袍大袖,脚下是一双白底金纹锦靴。面色红润,妩媚中多了一份英气,显得更加迷人。
“我听侍女说,马上就要到王宫了。”齐岳笑着说道。
狐千千指着前方,笑道:“这就是了!”
齐岳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广场,似与天地相连,没有边际。远处是高耸如云端的城墙与宫殿,廊腰缦回,檐牙雕琢,矗不知有几千几万座楼殿!高大的城门足有数十丈高,上面镶嵌的铆钉如同远古巨兽的獠牙,令人为之战栗。
“恭迎殿下回宫!”
“恭迎殿下回宫!”
“恭迎殿下回宫!”
声音如同海浪般一波又一波,震耳发聩,迎面拍来,似乎都无法站稳脚跟。
齐岳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在这广场上,只怕有数万人跪在这里,乌压压的全是人头,密密麻麻,令人眼花。
齐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绣袍中的手臂不再颤抖,用已经变直的舌头,口齿不清的说道:“真气派啊!”
狐千千很满意齐岳的表现,不经意间挺了挺胸膛,胸前的丰满似乎要喷涌而出,也使得她娇柔的身材,更显动人。
“走吧!”狐千千说完,大步向前走去,无形中的威压散露出来,跪在地面上的妖族人类,把头低的更深了,恨不得紧紧贴着地面。
齐岳跟在狐千千身后,心脏砰砰乱跳,甚是兴奋。他的眼睛里精光十足,两只手紧握成拳,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着他: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啊!
也只有这样,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在自己大婚之日!
西宁是边陲小国,人口不过百万,带甲只有八千,国力凋敝,又地处荒漠,百姓生活的尤为艰难。
南方妖域还是炎热酷暑,而西宁却已经大雪飘摇,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毫无生机。
苏墓蝉走出房门,披着一件青色斗篷,手里拎着一个半旧食盒,慢慢的向着城外走去。
雪下的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会有一两条无家野狗,犬吠两声,使得街道里不那么沉寂。
苏墓蝉脸色有些苍白,带着一丝病态,但却并不显得娇弱。就像是大雪中的梅花骨朵,娇柔不畏严寒,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忽然间,她皱了皱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拎着食盒的手已经冻的发紫了。她低声说道:“怎么就忘记带手套了呢?”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距离家门已经很远了。她抿着嘴唇想了想,最后轻轻摇头,决定不回家拿了。
苏墓蝉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勉强遮挡寒气,继续向前走着,步伐轻缓而坚定。
山脚下的小河已经结冰,上面也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跨过小河,绕过一片柳树林,就能看到那座孤独的坟茔。
苏墓蝉来到坟茔边上,将食盒中的饭菜端了出来,一碟盛着青菜豆腐,一碟放着一条半大草鱼,还有一碟放着一只烧鸡,最后一碟放着一个馒头,最后又拿出一瓶西宁特有的黄酒。
她跪坐在地上,木然的看着坟前的墓碑,久久无语。
雪没有停,原本冒着热气的饭菜不一会儿就变的和石头一样硬。
“今天是头七!”苏墓蝉俊秀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带一份小小的得意。
她轻声说道:“齐岳啊,其实我就早看过你了!”
“那天也是下雪,吴大妈给我介绍了亲事,净说你的好话,说你相貌俊朗,为人宽厚。不过这媒人的话,我是不听的,”苏墓蝉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的绣鞋,眼睛里已经积攒着泪滴。
北风夹杂着雪花,她拔出发簪,让长发随风飘舞。
“这是你自己动手做的。”苏墓蝉看着手中的梨木发簪,有半尺长,雕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那天也是下雪,不过没有今天这么大,我自己一个人走到裴家村,就从你的家门前走过。你当时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在拍打屋顶上的雪!”
苏墓蝉拿起酒壶,斟了三杯,拿起一杯,一口饮尽。清瘦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丝红润,然后他伸手擦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院子里很干净,窗户上的窗花也很喜庆,羊圈里的那两只母羊又肥又大,还有你脸上的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好看的笑容。”
“我当时只有一种感觉,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事物都是静止的。我能看到的只有你的身影,我能听到的,只有你的笑声和我的心跳声!”
一股劲风吹来,刮起了地面上的积雪,雪粒四散。
苏墓蝉随意的摆了摆手,拿起第二杯酒,接着说道:“我以前都是不喝酒的,今天也只喝三杯!”
“齐岳,我会活得很好,哪怕没有你,我也要活得开心。大道有三千,我便要为你积攒三千阴功!”
“这是最后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