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她还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样子吗？大概是不能的吧，早已腐烂得认不出原本的形状的灵魂，在美丽的躯壳的包括下日渐臃肿，最终这样简单的满足感也会满足不了这个「怪物」了。更何况，灵魂深处唯一尚完整的部分，也没有要阻挠的意思。
你就尽管作恶吧，在这世界燃起战火，把一切都和你脑中想象的那样燃烧殆尽。
“你们是在哪找到她的？”
陌生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她抱着酒瓶在路边喝得酩酊大醉...还是有居民反映有这么一个人倒在路边，她是被捕快带回来的。”
“这家伙...真的没有一点自觉吗？”
“烦死人了，都给我闭嘴。”
迪奥撑着身子坐起来，睡眼朦胧的眼睛扫了一眼周围。这是在牢房里吧，她这么确信着，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马上她就把目光转向牢房外站着的妖怪。应该是一只狼妖吧，生着狼耳，身着皮衣和短裙，看上去不伦不类的穿着着实让人扫兴，只不过，这个妖怪的腰间挂着一枚金灿灿的腰牌。
“闭嘴？”狼妖转过头来，愕然的看着牢房里的少女，“你明白你的处境吗？”
“我说了，闭嘴，”迪奥闭着嘴岩，揉着发酸的胳膊，“你知道我多久没睡觉了吗？整整一个星期，哪怕我是吸血鬼也不可能时受得了。所以我要睡觉了，难不成你们真的以为吸血鬼会喝醉吗？就算和人类混在一起，野兽的脑子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你说什么？！”
狼妖愤怒的抓住牢房的铁栏，指关节捏着吱呀作响。愤怒之情一望便知。
“冷静点。”一旁的男子耸耸肩，随口说了一句。
迪奥整理着麻花辫，冷笑一声。
“你就尽管对我发怒吧，你能这么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听着，迪奥·康纳，我之所以还在这里和你说话，是因为上面的文件还没有批下来，老实说，我还是感谢你的，”狼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贩卖军火。你把炸弹卖给了西西里的黑手党，用的还是明帝国的户籍，你无路可逃。”
“嘿，妖怪，你叫什么名字？”迪奥却不着调的反过来问道。
“...郝罗，西厂的郝罗，你给我记好了。”狼妖退后了两步，离开了铁栏。
“这是个有趣的名字，那，郝罗，我来教你一件事吧，”迪奥搓了搓冰凉的手心，试着让自己的体温稍稍升高，“你认为我需要被判罪的理由，正是我被释放的理由——我和你一样，只是为你的「领导」打工的普通人罢了。”
“很快，就会有人把你叫到外面去，你会看到你的上司在那里等着你，”迪奥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首先，她会祝贺你所做的一切，并称赞你的功绩，她承诺你会得到奖状，升职，加薪，绝大部分人都想要的东西，然后他会告诉你...我需要被释放。”
她咧起嘴角，似乎连被抓捕也在她的计划之中，或许她正是趁着这个机会来牢房小睡一会——不知道为什么，郝罗产生了这个想法。郝罗没有说话，她只是听着迪奥继续说她的事情，自己却暗暗猜想着这种可能性。
“你也许会反驳，以辞职做威胁，也可能不会。但不管怎么样，最后我都会被释放。”
郝罗久久没有说话。迪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们各自的心中思考着各自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件事，或许她们根本不会见面。可这是，郝罗忽然有些庆幸这次遇到的是这个叫做迪奥·康纳的家伙。否则她真有可能像迪奥说的那样就此从西厂辞职了吧。
良久之后，郝罗才又开口了。
“...你会下地狱的。”
她这么简单的说了一句。
“世界上最大的军火商之一，正是你的顶头上司。明帝国卖出去的东西能找到他的指纹，这确实令人尴尬。所以他需要我这样的人来为他工作，以支持那些他不可能明面上支持的人。你想称我为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侮辱性的称呼？我自然接受。我确实是你口中邪恶的象征，我偷东西，抢劫，杀过人，也害死了无数人，如果真有地狱这种地方，我理所当然该下地狱。但我和你们不一样，至少我从不说谎。”
迪奥打了个响指。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说的一切一样，衙门的单间牢房的门马上被叩响。
“......”
“那我先睡一觉，不要吵醒我。”迪奥打着哈欠靠在铁栏上。
“我们这里不提供住宿。”
郝罗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于是？你是准备睡在这个冰冷的牢房里？还是等你被释放了回到旅馆里好好睡一觉？”留下来的男子对着迪奥说道。
“你说得在理，你看上去比她要理智的多，”迪奥瞥了一眼这个男人，“你的名字...好像是叫黄龙？”
“哦？你怎么知道的？”魁梧的男人略有兴趣的问道。
“「D-10」传过来的消息而已，女孩们对你的评价还不错，”迪奥咧起嘴角，“不过你应该是那种对打打杀杀不大感兴趣的家伙。”
“何以见得？”
“你的衣服，”迪奥指着黄龙的胸口，“你的袖口磨损十分严重，但相反的，明明穿着长裤，裤腿却很少看到磨损的痕迹，你的鞋子上沾着一点泥土，但痕迹很新，除此之外看不出你的一桌上有什么其它的污垢，这也不是一件新衣服。你应该是负责电脑一块的工作的家伙，没错吧？”
黄龙迫不及待的鼓起掌来。
“没错。难怪不少人对你的评价都有些高得离谱，一开始我还以为说的太夸张了，不过看起来你是有这个「价值」。”
“还有一点，你其实并不喜欢西厂。”
迪奥咧起嘴角，满含恶意的表情让黄龙愣了一瞬间，常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动容。这个魁梧的男人就像是刚听清迪奥的话一样，马上说道：
“怎么会，我可是很满意在这里的生活。”
“你更希望自己不是这些组织的成员。你明白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本事，在这些组织里不可能爬得上去。也是呢，毕竟你的上司们都太优秀了，像你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爬上去。顶多哪一点奖状，奖金，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真是对不起你这个名字呢。”
“嘿，名字可不是我自己取的，而且我也不在乎我能不能爬上去。”
黄龙耸耸肩，看了一眼门口，没有动静，他才摸着口袋，拿出一包烟。
“我确实不太喜欢西厂的做派，不过，能赚钱，不太累的工作就是好工作。我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在西厂里我可能是个异类吧。就像你在这个世界是个异类一样——人活着就需要说谎，谎话说的越漂亮，让人察觉不到自己被骗的人，就是能做好活着的人。所以有必要我也会说谎，对我来说坚持一个原则实在太累了。”
“异类吗？你这话可说错了，”迪奥咧起嘴角，“我可是绝对的「大众」，所以我才能为所欲为。我和那些伪君子就只有一个区别而已。”
迪奥不相信黄龙不想往上爬，黄龙也不相信她不会说谎。伪善也好，真恶也好，谁也不会渴望他人的恶意，可却总是怀着恶意揣测他人。
可这世界本就不是纯粹的，何为恶，和为善，本身就难以定论。所以迪奥将自己作为「恶」，这样她就只需要找到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吧。
她这么想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