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骆老爹气呼呼的坐在桌边,使劲吸着烟管,缄口不言,因为他坚决不同意萧道成现在就走,否则从此恩断义绝。
“骆老爹,我都发过毒誓了,会照顾好萧兄的,决不让他参加战斗,只许出谋划策,你要怎样才肯相信?”阎雪风耐着性子,再一次软磨硬泡。
萧道成也再次保证:“是啊,老爹,我绝对只呆在营地,尽量躺着不动,三月内绝不饮酒!”
骆璃其实是最舍不得阎雪风走的人,但她还是一咬牙,开口央求道:“爹,你还是让他们走吧!”
说完这一句,骆璃连忙低下头,布满血丝的明眸已噙着两粒晶莹,她不会用自己的儿女私情,去牵绊他的脚步,甚至都不愿表露出来。
阎雪风看着骆璃,心中忽而腾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气氛僵持了半宿,骆老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好吧,老夫留不住你们,一切全凭天意了。不过你们说过的话,但愿你们能记着!”
“哈……老头,你终于同意啦!早些开口多好,害我们磨了这么半天,结果还不是一样!”
骆老爹气得唰的起身,怒视阎雪风,用烟斗指着他,吼道:“臭小子!说什么呢?我要是知道你们这么不爱惜生命,浪费我精心配制的药,当初就应该把你们赶出门去!”
萧道成连忙捅了捅阎雪风,示意他赶快道歉。
阎雪风这小子,通常情况是吃软不吃硬的,用他的话说,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和他对路子的人。
“呃,那啥,老爹啊,生气伤肝,你不是说要养生的嘛,生命诚可贵啊!”阎雪风涎着脸,连忙去抚骆老爹的脊背。
萧道成见骆老爹渐渐消气,便恭声行礼辞行:“老爹,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告辞了,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阎雪风心中忽而有些不舍,正琢磨如何跟骆璃妹子辞行,却听得骆老爹闷声说道:“等一等!”
说时,骆永图走入屋内,取出三个小瓷瓶,没好气的说道:“这一瓶,是你身上现在用的刀伤药,每七日换一次,三次之后可拆棉纱;这一瓶,拆掉棉纱之后,用温水调成糊状,涂抹在伤口结痂处,能减少愈合后的疤痕;这一瓶,每日早晚内服一粒,避免感染,服完为止。可都记住了?”
萧道成连连点头,躬身行礼,不停道谢:“老爹的大恩,无以为报,请受萧某一拜!”
说时,萧道成单膝跪地,俯身便拜,不觉扯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骆老爹突然怔住,连忙趋身扶起萧道成,有些激动的说道:“这……将军行此大礼,老夫消受不起啊!你这样容易牵动伤口,快快请起!”
阎雪风在一旁帮腔:“萧兄真是性情中人啊,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老爹,看来你的灵药没白用啊!”
“闭嘴!老夫不想跟你说话!”
阎雪风一脸黑线,做了个鬼脸,大摇其头。
言未毕,骆老爹扔给阎雪风一个褡裢,一个水壶,没好气的吐出一句:“带着路上吃喝!”
骆璃站在骆永图身后,嗤嗤偷笑,阎雪风斜斜瞪了她一眼,同样的又被回瞪了几眼,最终只得挂白旗认输。
萧道成也忍不住掩口轻笑:“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阎雪风翻了个白眼,挎上褡裢,长叹一声道:“哎,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算了,此地不宜久留,咱还是回战场杀人去吧!”
骆璃听到阎雪风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她明知阎雪风是随口说着玩的,但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猛的刺痛了一下,怅然若失,脸颊瞬间抹上一层忧郁之色。
阎雪风这小子,明明心里十分不舍,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紧紧抱着骆璃妹子,为这伤感的离别默哀三分钟。
但是,阎雪风一咬牙,转身跨出屋外,他甚至都不打算跟骆璃单独道别了,他最怕这种依依惜别的场景,心里憋得难受。他也怕自己一下控制不住,万一来个临别强吻什么的,骆老爹还不提着柴刀追着他砍啊!
从阎雪风他们正式提出要走之后,骆璃就默默回屋拿了一个包袱,她一直在等,等着阎雪风跟他单独说点什么。
可是,阎雪风却径直跨出屋外,似乎完全把她忘了,甚至连一句玩笑话都没有。
那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胸口微微起伏,泪水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打转。
当阎雪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还是不争气的追了出去,紧紧抱着包袱,她不相信,阎雪风真的就这么走了!
可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始终没有回头,快步朝村口走去,瞬间便消失在视野。
骆璃终于无法抑制,蜷缩着身子,蹲坐在地上。
她哭了,泪眼婆娑,紧紧抱着包袱,哭得很伤心,像是丢掉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样东西,但她又说不上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走出村口的时候,阎雪风矫健的步伐突然停住,因为他似乎隐隐听见了熟悉的哭声,只那么轻轻的一声,就彻底摧毁了他的一切顾虑,就算肝肠寸断,就算会被人砍死,他也要回去。
“萧兄,等我片刻,我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不等萧道成发问,阎雪风已经拔腿往回飞奔,绝不亚于他为了保命之时的冲刺。
草屋前,骆璃依旧蹲坐在地上,骆老爹在一旁安慰,但她什么也不听,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受了全世界对她误解之后的委屈。
阎雪风慢慢蹲下身,帮她抹去满脸的泪水,她却伤心到都不愿去推开那只可恶的手,像一个被人欺负之后,可怜兮兮的无助小女孩,弄得阎雪风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心里一阵莫名揪痛,险些都哽咽了。
“璃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忘,哥就是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璃儿!”
骆璃一边抽泣,一边骂道:“三头牛是大坏蛋!呜……三头牛是大坏蛋……”
听到骂声,阎雪风反倒高兴起来,至少说明小姑娘已经不那么伤心了,继续安慰道:“璃儿乖哈,不哭啦!哭肿了眼睛,多难看!哥又不是一去不回了,等这一仗打完,立马回来看你,好不好?”
骆璃这才止住了哭声,瘪着嘴呜咽道:“你说话可算数?”
“哎,你别看我这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哥可是把信用看得比命还重的人,要么不说,说了就一定做到!”
“敢不敢跟我拉勾?”
“呃,拉勾啊,好吧!”阎雪风虽然觉得幼稚,也没有必要,但为了哄小姑娘开心,也就勉为其难了。
“这回你信了吧,要不哥再给你发个不得好死的毒誓补充一下?”
“不要,不吉利!”骆璃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盯着阎雪风,一本正经的说道。
妹子如此走心,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铮铮铁骨杀人如麻的阎雪风,心中自此多了一片温暖柔软的部分,无论身在荒野战场,还是繁华街市,他都不再感到孤苦。
阎雪风不禁心下感叹:有此佳人,夫复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