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桦城真大啊，从地图上看并无此感受，但站在这城门下，我反而感到它很吓人了。”众人和车马停在城门口前的时候，陈啸廷抬起头，望着数丈高的巨大红木城门道。
冯无双冷声道:“可惜再宏伟的城门也抵不住修仙者的一剑。现在怎么办？如果击破城门的话，患会不会察觉到我们来了？”
花断云道:“我们本来就是冲着患去的，迟早要和她动手。”
冯无双便点点头，随即不再犹豫。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冯无双已经突然抽出腰上挂的剑，然后就是一道剑气斩出。
那道剑气飞掠出去，所有的人都只觉得脸上有一阵微风吹过，随即一声巨响传来，那宏伟的城门，包括勒在门腰上的钢环箍在内都已经被剑气斩碎。城门的碎片四射飞溅开来，等一切安静下来，城内景象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
城内依旧一片寂静，但花断云能感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众人慢慢走进城内，晋国的五人是第一次进银桦城，所以进城之后就一直在四处打量。
走了一会儿之后，花断云才出声道:“我感觉城内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冯无双似乎早就想说话了，听花断云开口，她便应声道:“我也感觉到了，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陈啸廷有些疑惑，毕竟冯无双从未进过城，她又怎么知道哪里不同了？因此陈啸廷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冯无双道:“昨天通过碎片探知患的精神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城内的气氛。昨天的银桦城虽死寂，但却十分平静，就像一片无风的湖面。但今天不同了……”
“怎么不同？”
花断云看着远处的楼阁轻声道:“湖变成了海……”
湖变成了海……这是一句很深奥的话，但陈啸廷身为下路军队的将领，自然智慧谋略过人，因此稍微一想就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湖面的死寂不仅是因为无风，更重要的是湖中没有活物，就像这银桦城中已无活人，它本身就是一片死去的水。
但当湖变成了海，那一切便不同了。海是蕴含着巨大力量的伟大事物，就像海啸来临之前的平静，当所有的水向后退去，那是海洋在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便是一次惊天动地的呼气。
如果说昨天的平静是因为湖是死水的话，那么今天的平静就是海啸来临的预兆。花断云和冯无双都是修仙者，都能感受到漂浮在空气里的那种阴暗的蠢蠢欲动，就好像无穷的邪恶正蛰伏着，将六人视为猎物那般。
想通了这一点，陈啸廷已忍不住握紧了身边爱人的手，在这一刻他已决定一定要拼命护住冯无双的性命。
而冯无双也回应了陈啸廷的担心，他们忧心忡忡地互相望了一眼，当感受到爱人的关心时，冯无双凝重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
此时他们已经在中央大道上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再往前走就要右转到另一条街上。花断云对身边人道:“右转。街上有不少店铺，我们可以先在这里建一个哨岗，万一今天找不到患，我们也好在这里休息。”
众人皆点头。
右转之后，果然看到一条街，街边有几档卖烧鹅的，几档卖米糕的，还有一家客栈，一家粥店。
陈啸廷先令三个士兵停下车，把酒倒在地上绕着街简单围了一圈算作围墙，这样一来患便没法子穿过酒线闯进这条街中。接着陈啸廷才走到冯无双身边问花断云怎么安排。
花断云道:“既然有了哨岗，就派两人先在这里守着吧，我们直接从旁边的二号大街绕到聚贤阁后头。”
冯无双问道:“城内的人难道还聚在聚贤阁外吗？”
花断云道:“不知道，但我上次便是从后头绕的，那里没有地方容纳那么多人，应该很安全。”
冯无双道:“十多万人聚在一座楼外是怎样的情景，我始终无法想象出来。你若不是见过类似这样惨烈的事情，又怎么能保持镇定？”
花断云只轻笑道:“战争已经是很惨烈的事了……”
冯无双听到这话，便皱着眉头不再出声。
三个士兵收拾了一会儿，已经在街上客栈里收拾出几个房间来，等一切准备妥当，陈啸廷才安排其中两个留驻，然后四人驾着酒车再度出发。
冯无双和陈啸廷是情侣，因此他们坐一匹马，花断云也有意驱车离他们两丈远，尽量不打扰他们。不过这么一来，那跟着他们来的士兵就和花断云走在了一起。
众人就这样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却很少交流，气氛便显得十分沉重。花断云见前面两个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己也有意要说说话分散些过于紧张的注意力，就微笑着对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士兵道:“你们的将军和冯道友感情真好。”
那士兵看上去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明显是没想到修仙者会和自己说话，顿时一愣，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他支支吾吾道:“对……对啊。”
花断云知道凡人大多对修仙者抱着怎样的心态，就笑了笑道:“你不用怕我，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可能年纪还没你大。要论起打仗，你们个个都要比我厉害。”
士兵紧张地盯着座下安静前进的马儿，然后道:“我……我就是个小兵，什么也不懂。仙……仙师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吗？”
花断云有些好奇道:“我为何要看不起你？”
士兵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凡人，寿命短小又脆弱，先前军队里的……先前军队里的仙师们就……”
他说到一半，已经不敢再说，似乎是怕前面的冯无双听到。但花断云能看出来，晋军中的士兵们平日打仗时恐怕经常被修仙者看不起，所以不论冯无双人品如何，士兵们的恐惧仍旧是根深蒂固的。
想到这里，花断云微笑道:“晋军中仙师看不起你是他们的事，我不是晋国人，不会看不起你们的。”
那士兵一听，脸色顿时有了一些血色，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花断云，然后道:“仙师也不会生气我们和你们打仗吗？”
花断云转过头看着街景，然后笑着道:“那你们心底想打仗吗？”
士兵立刻摇起头来，他想要大声说话，不过怕他的将军听到了，就压低了声音道:“我不想打……我怕死，军队里的人都怕死。虽说仙师们上战场的时候，通常城破得都很快，但是在那之前的战役里，大部分情况下还需要我们上场厮杀。”
士兵目光朦胧地回忆着，似乎想起了战场上血腥的一幕幕，他继续道:“当离城远的时候，粮草，支援来得都很慢，有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一次饱饭，在这种情况下，我和一个营房的战友就只能迷迷糊糊做自己该做的事，同时担心着仙师会不会让我们上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你上了，然后就是砍杀，流血，死亡……”
“我们这些穷小子不懂诗书政治，我们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杀人？晋国人不要土地，也不要你们的木头，矿石……我们这一路打下来什么也没拿，就只是找东西，可我不知道仙师和统帅们在找什么……”士兵说着说着，脸上已经很是迷茫。
花断云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士兵所体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正是整个晋军此时的样貌。晋国的修仙者一直在为了扇子徒劳地进攻昊国，这已经开始让晋军中的力量感到疲惫和困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