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断云花了一些时间把身上头上的酒水洗净弄干,随后才从一顶帐篷中走出。
二号营里集中着晋国下路大军仅剩的数千士兵,从花断云所闻所见到的来讲,这些士兵的情况的确很糟糕。
其实花断云原本可以放任他们不管,毕竟晋军仍旧是侵略者,因为他们的缘故不知道多少昊国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是花断云却知道,这些从晋国各地被征的士兵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被人操纵的棋子罢了,如果花断云因为战争的缘故眼睁睁让他们饿死,花断云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花断云已走到三位管事人的身边。此时雷夕白手中抱着两坛酒,陈啸廷则抱着冯无双在说些什么。
“若是出了问题,你一定要逃……不要逃回来了,逃走,回晋国……”陈啸廷的嘴唇贴在冯无双耳边喃喃道。
冯无双没有说话,只是更抱紧了陈啸廷,头却在轻轻摇着。
二人就这样无言许久,花断云却知道他们该谈的已经在心中交谈过,此时无声胜有声所描绘的就是这种境况。
过了好一会儿,冯无双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陈啸廷的脖子。这位女将在爱人和他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极端,在陈啸廷怀中时,她便是温柔体贴的情人,可一旦对上别人,就立刻变得冷若冰霜,刚毅非凡。
冯无双一把接过雷夕白手中的酒,然后对花断云道:“虽然不懂你为何要帮我们,但我希望你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无私。”
说完便走到一旁,等待花断云的动作。
花断云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才接过雷夕白手中的另一坛酒道:“我也想知道我在做些什么。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
说罢便又对雷陈二人道:“我明白想打这场仗的绝不是你们这些人,甚至也不是万俟昭,可我无法改变晋军屠戮昊军士兵的事实,也无法改变晋国背后势力的野心,所以我希望等消灭了患,你们不要再在战场上碰到我,否则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你们继续前进,即便那毫无意义。”
说完,花断云已经踏着鹊舞十三式的步伐跃向空中,如同一只大鸟扑腾着冲向远方。冯无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花断云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爱人,这才腾飞起来,追随花断云而去。
二人抱着酒在空中飞了许久,冯无双一直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花断云见其不肯说话,便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刀刃长城轻声道:“你不用担心陈啸廷,等我们去过一号营,再想办法消灭了患,他依旧是晋国的将军。”
冯无双依旧沉默着。
花断云见她还不肯说话,叹了口气,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冯无双突然开口道:“你真的要帮我们?”
花断云看了一眼身旁的冯无双,然后微笑道:“听上去你不想让我帮你们。”
冯无双道:“我自然希望你帮我们,因为这意味着啸廷也会获救,这很重要。”
花断云道:“那你何故还要这么问我?”
冯无双道:“救了我们,我们也不会退兵的,晋王依旧会继续命令我们进攻昊国,对你来说,这似乎是一件通敌的事。”
花断云看着大地,语气平淡道:“我知道。但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晋国的军队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为你们修仙者的利益而杀人。”
冯无双惊道:“你怎么知道操纵军队的是我们的人?”
花断云道:“因为我调查这件事很久了。”
冯无双顿时有些警惕:“你为何要调查这件事?而且在知道是我们操纵军队之后,为何还要帮忙?”
花断云又回头看了一眼冯无双,然后道:“调查你们我自有原因。但现在我需要你们帮忙杀了患,患太过于邪恶,即便知道你们才是操纵晋军的人,我也得先把这边的事解决了。你应该知道这怪物有多可怕,不会不帮我吧。”
冯无双犹豫片刻,便不说话了。她低下头,似乎有什么隐情想说,但花断云看她并未下定决心,也就知道还不到时候。
两个人御器飞行了片刻,已经能看到眼前的刀刃丛林到了尽头,露出了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上遍布着和二号营地一样的帐篷,只是那些帐篷间一片死寂,就连一只麻雀也没有。
花断云道:“就是那里吗?”
冯无双仔细看了看,眼神中涌起一股恐惧。但她抑制住了那种恐惧,然后沉声道:“没错,是那里,我们要小心。”
花断云点点头,随即两人的身子便向下方落去。
落地之后,花断云和冯无双已经真正地站在了刀刃丛林背后的这片死亡之地上。虽然花断云已经和患的本体打过一次交道,可现在面临这片土地,他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城里的患是以人的形态出现的,这让花断云还有些心理准备,可营地里患的碎片数量极多,而且肯定不是人的形态,花断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顺利地找到营地里储存的食物,又是否能安全地撤离。
花断云将背后的剑取下,问道:“一号营的粮仓在哪?”
冯无双也同时拔出剑道:“在西北方,步行过去要两炷香的时间,不过在这里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飞,太容易暴露目标。”
花断云点点头,便跟着这位女将往营地深处走去。
营地里一片死寂,虽然有冬日的阳光照耀,却显得周围更加苍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气氛。
有了在银桦城里的经验,二人已经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患惧怕阳光上,冯无双也很庆幸那患早早就进了城内,否则之前晋军在一号营里搬运尸体的时候,就已经被杀光了。
花断云持剑跟着冯无双,眼睛却在四处打量着。营地里不时穿过一阵阵阴风,那些帷幕营帐在风中互相交错飞扬着,穿过帐篷之间的空隙,花断云总能看到远处大片的帐篷在不安地颤抖,就好像这片死寂的土地上还有一股邪恶在蛰伏着。
它躲在哪?是不是又要从远处的阴影里蹿出来?
这样的思考就像一首巨大的音乐,在二人脑海中回响着,让二人的神经如同一根弦般越绷越紧。在这样的死寂中,就连说话都仿佛是触动那根弦的手,会让他们手中的武器瞬间动起来。
很快,二人已经穿过无数的帐篷,顺利抵达了粮仓,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花断云也一具尸体都没看到。
果然如同雷夕白所说,那些尸体都已经被撤回,放在刀刃丛林上。
冯无双看着眼前禁闭的粮仓门道:“这里就是粮仓,如果要搬运这些粮食,我们得尽快。”
花断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阳,此时太阳正向西方落去,恐怕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黑,到时候一号营地的危险系数便会成倍提升。
花断云点点头道:“嗯,不过我们要怎么把这一个粮仓里的东西都搬走呢?来之前我并未多想,现在才知道这很不好办。”
冯无双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仙器叫逐风,功法和风有关,要想运走这些粮食也不过费点功夫而已。我们要担心的是粮仓打开之后,里面是不是会有些东西。”
花断云这才放下心来道:“有没有东西,打开来自然知晓。”说完,他已经撕开怀中酒坛的封蜡,然后将酒往刀刃上倒去。
就看周围一阵寒气涌起,比冬季更加寒冷的冷气迅速裹住了花断云手中的剑,那些酒便瞬间在剑上凝成一层冰壳。
冯无双见之,虽有些感叹花断云心思巧妙能想出这种办法把酒固定在剑刃上,但是苦于自己的仙器就是剑,无法在剑上覆盖任何东西,所以只能作罢。
等二人准备完毕,冯无双这才道:“我要开门了。”
花断云点点头道:“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