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青城。
青城的秋季并不多雨,植物园里的树此时方能显示多其品种繁多,只因冬季皆无色彩修饰,春夏绿色满园,唯秋季,绿的、黄的、红的、紫的各种颜色的树上的、地上的叶子使这花朵渐败的季节依旧色彩斑斓,生机盎然。
于是,秋季游园的人很多,或是一家老小在林子里聚餐,或是一对情侣游林赏秋,或是一群大学生们在里面疯打跑闹……
“子洋,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呀!这是我带的沙琪玛,给你一个。”一身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走到乔子洋身边说。
乔子洋推说:“这两天胃不是很舒服,不想吃这些东西,你留着吃吧!”他将目光从地上金黄的落叶上转移到白雨嘉的脸上。她微厚上翘的嘴唇,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是的,她还在微笑着,手里拿着沙琪玛递给他。乔子洋见盛情难却只好收了,但他只是将其拿在手中。他心里想的是日夜思念的叮当。
“子洋,我觉得你最近有心事,说来听听,或者我能帮你。”白雨嘉关切地问道。
“白骨精,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东东!”李琦把背着的手迅速从后面伸到了白雨嘉的头顶上,一片片红叶从她的头上落了下来。这可惹恼了白雨嘉,伸手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喊道:“不知道姐是练跆拳道的吗?”
李琦顺势很精准地把肚子凹进去,故做很受伤的样子说:“哎呦,疼死了,咱们班好不容易一年一次的秋游呀,心也碎了,胆也裂了,白骨精果然下手够狠”。
乔子洋看到后直想笑,却又忍住不笑,往别处溜达去了。走出这片杨树林,进入了一片松树林,这里一年四季常青,人们看惯了它的样子便少有人愿意到这里来走走。乔子洋感到这里的安静刚好适合他此时混乱的思绪。他从地上随手捡起一颗没有结果的松塔,放在手心里淡淡地看着,其实目光扫向的是更远的地方。
一年零三个月前,马上要高考了,六月的天气就开始让人感到灼热难耐,乔子洋是文科一班的语文课代表,每天会抱着语文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而这样就必然经过文科二班,路过时总会偷偷向他们班里看,只为看一眼陈晓玲。可是奇怪的是,已经一连几天她的座位上都是空的,周六最后的自习结束后,他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李欣欣问情况。
“李欣欣,最近还吃得消吧?”
“还行,晕晕呼呼吧!只想快点考完就算了。对了,陈晓玲生病了,你知道吗?”李欣欣扭头问在他身后推车的乔子洋。
“什么病?要不要紧?”乔子洋手心里的汗把车把上的毛线套给浸湿了。
“我现在就去医院看她,肺炎,高烧几天没退,右手骨折,你要一起去吗?”李欣欣问。
“去,这是哪天的事?”说着两人纷纷骑上车出了校门。
“这周一下午,她就说自己困,到了晚自习趴在桌上睡着了,我一摸她脑袋,滚烫的。那天晚上她因为烧得厉害,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右手摔骨折了。”
“怎么会这样?”乔子洋说。
“她妈妈前些日子查出是胃癌,刚刚做了切除手术,你知道她妈妈一直单身吧,住院的日子一直是她三姨和妹妹晓莹在照顾,因为她今年马上要高考,她妹妹都办了休学,你想啊,她能不上火吗?”李欣欣说到这里直叹气。
乔子洋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他暗自责怪自己,怎么不早点问李欣欣,怎么在她最需要人帮助时却毫不知情,没错,周二那天,她的座位就空了。他把车子骑得飞快,李欣欣只好把变速调了又调。
当走进病房的那一刻,他呆呆地立在那里。他看见陈晓玲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睛闭着,像是在睡觉,突出的颧骨能够看得出她瘦了很多,右手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嘴唇有些小的裂口,整个人憔悴得让人心疼。
听见了脚步声的陈晓玲,把眼睛睁开,看到李欣欣和乔子洋来了,便努力地坐起来,想笑一笑,却扯动了嘴上的伤口,让她立即意识到最好不要有任何表情。
“晓玲,这些天烧退了吗?”李欣欣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上,关心地问道。
“我,怕是不能参加今年的高考了,是不是很没用?”这样说着眼泪落了下来。
“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去考,今年考不了还有明年,别想太多。”李欣欣安慰着。
乔子洋把她俩集资买的水果放在桌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站在一旁。
“乔子洋,你也来了,谢谢你。咱们班里现在学文的几个里,你是最有希望的,好好考啊!”她所说的咱们班还指初中班级。
“叮当,你要坚强,你一直都很努力的,总会有收获,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之,不会太遥远。要记得刚考上高中时我们的约定,一定要考上大学。”乔子洋把眼眶里的湿润打压下去,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说了刚刚那些或许什么用也不顶的屁话。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帮他。
“就是,高材生说话就是不一样,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养好再革命。”李欣欣笑着说,她希望她的笑可以让她也开心一点。
之后的日子,每隔两三天他和李欣欣都会来看她,用攒下来的零钱给她买点什么。
陈晓玲和乔子洋的友谊在那个时候加固起来,李欣欣也在那时成为了陈晓玲的最好的姐妹,陈晓玲能够感觉到有如春天的气息,这使她的精神状态也渐渐好转起来,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强。
然而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的肺炎虽然好了,但是右手却还没拆石膏,就这样遗憾地错过了九八年高考。
乔子洋以为,他们之间很难再在一起了,没想到,陈晓玲如今也考到了青城,这让他很高兴,却也很彷徨,他想不清该不该跨越那条线,所谓友谊,也许会顺利晋升为爱情,也许会全部清零,他知道初中那些年她的心里都有另外一个男孩,沈华生,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占据她心里的那个位置。
“子洋,你到这边来也不叫我一声。我还想和你合两张影呢!”白雨嘉走过来说。
乔子洋说:“心情不好,不想照。”
白雨嘉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这让乔子洋十分惊慌,他连退三步。
白雨嘉深情地望着他说:“我一直在等你表白,可是你却对我若近若离,刚入校时你主动和我打招呼,第一次班级舞会上你主动邀我跳舞,图书馆里你经常坐在我身旁,可是最近你却对我一直躲躲闪闪,为什么?我们交往吧,子洋,我爱你!”
“对不起,雨嘉,我们,只是友人,我并不爱你。”说完,乔子洋丢下白雨嘉一人走出了松树林。
“狗屁友人,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她在他身后哭喊着却换不来一个回头。
乔子洋满心想的是第二天去接站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和她——叮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