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集团全体中层干部会议于下午2点钟准时召开,在麻凡的主持下,吴景波先做了简短讲话,然后由麻凡宣读《金鹏集团二届九次董事会临时会议决议》和《关于吴景波同志代理董事长、总经理职务的决定》。之后,吴景波要求在场的每一个人对此事表态,从集团领导开始,在场的每个人都表示坚决支持董事会的决议、努力维持企业稳定、要将金鹏集团建设的更加美好。最后吴景波作总结性讲话,麻凡宣布散会。
次日上午吴景波带着阮岱朝、华兴澜开始对集团旗下所有基层单位进行巡视,所到之处无外乎就是调度当前经营情况、强调维护企业稳定和确保安全生产等等。来到鑫桥物流园时,只见园区内塔吊林立、各种施工车辆往来如织,施工队伍干得热火朝天。当吴景波、阮岱朝、华兴澜走进园区施工现场指挥部时,在甲方管理办公室里见到了沈经纶。沈经纶向吴景波汇报了工程进展情况,并特别强调了后续建设资金的重要性。正说话间,左友才推门进来了,他是听说吴景波等人来了,急忙过来与吴景波见面的。等沈经纶汇报完工作后,左友才将吴、阮、华请到自己负责的招商部办公室,在物流园全景沙盘前,左友才向他们详细介绍了园区布局规划和六大功能区的划分情况。然后,左友才又将吴景波等人请到会议室,将新组建的招商团队成员一一介绍给吴景波,并就招商进展情况做了详细汇报。当听说已有200多家物流企业和货运代理商预约入驻登记时,吴景波非常高兴,当即对左友才等人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提出了继续扩大招商成果、一定要把鑫桥物流园建设好的要求。左友才则代表招商人员向吴景波表态,他们有决心、有信心将物流园建设成为国内超一流的现代化物流基地。
离开物流园施工现场后,吴景波等人直接回了集团总部。一路上吴景波情不自禁地夸赞左友才能力出众,真是个难得的人才。阮岱朝、华兴澜并不知道,昨天夜里左友才已经到过吴景波家,向吴景波如实揭发了雷昭烜的种种“罪行”,并表示坚决支持集团领导班子的英明决策。
为了体现自己是迫不得已被职工推举出来主持公道的,吴景波没有急于调整集团领导班子分工,而是想等到调查结果出来、证明雷昭烜的十项违规行属实之后,再进行人事上的全面调整。所以,吴景波总是以临时负责的态度谨慎地行使着代董事长和代总经理的职权,而华兴澜也很识趣,自觉地将业务工作“还”给阮岱朝。阮岱朝则欣然接受,但他也很会做人,每当有业务活动时总是带上华兴澜,免得华兴澜有失落感。
麻凡和丛培尧仍在永定路仓储中心和金鹏快捷宾馆兼任经理,但他们都将日常经营管理工作将给了副经理和经理助理负责,自己的主要精力则全部投入到成立雷昭烜问题调查小组上。很快,在麻凡的牵头下,集团成立了以丛培尧、邵雄及5名职工代表组成的“雷昭烜问题联合调查小组”,就职工反映的十项问题展开全面调查。当他们调查到物流园时,沈经纶向调查小组提供了一份施工单位名单,声称里面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亲友关系,请调查组彻底调查。左友才却向调查组提供了一份书面揭发材料,详细列举了与雷昭烜有亲戚关系的施工队和建材供应商的名单,以及他们参与的基地项目等。
当麻凡等人调查到汽车运输公司时,经理韩百超主动向调查组揭发了雷昭烜之子雷浩挂靠经营、挤占车队业务份额的违规事实。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调查组最终形成了一份调查报告。吴景波阅后非常满意,决定立刻召开全体中层干部会议,公布调查结果。
雷昭烜打电话约了华兴澜、沈经纶下班后在秋实律师事务所会面,华兴澜、沈经纶准时赴约,3人一起拜访了金鹏集团聘请的常年法律顾问曲静律师。
雷昭烜之所以只约华兴澜、沈经纶,是因为他目前只有这两个人可以信任了。华兴澜是他一手培养提拔的,并且在董事会临时会议上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沈经纶则是雷昭烜省商业管理干部学院的同学,曾在工业品贸易公司任副总经理,单位倒闭后投奔雷昭烜,雷昭烜念其同学关系,直接任命他为金鹏集团副总经理并分管基地工作。
雷昭烜将“倒雷事件”经过向曲静律师详细地说述一遍,曲静认真倾听之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她认为在职工质疑的问题尚未定性之前,集团董事会就草率地停止董事长的工作,这绝对是违法的。雷昭烜恳请曲律师去金鹏集团就吴景波等人违法行为进行交涉,曲静提出自己作为一名法律顾问无权干涉企业内部事务,但可以针对此事起草一份法律意见书,阐明自己的法律观点。雷昭烜觉得只要有律师的认可自己就是合法的,不怕吴景波他们兴风作浪,便同意了曲静的提议。不一会儿,曲律师将法律意见书打印出来,签名并盖上律师事务所公章后交给雷昭烜。雷昭烜如获至宝,仔细地收在皮包内,高高兴兴地与曲律师道别。雷、华、沈离开秋实律师事务所后,又到茶社继续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金鹏集团全体中层干部会议上,吴景波刚做了开场白,还没来得及让麻凡宣读《关于职工质疑问题的调查报告》,会议室的门就“嘭”得一声被撞开,雷昭烜腋下夹着黑皮包一步跨了进来。众人都没想到雷昭烜会来,全部惊呆了。
雷昭烜昂首挺胸走到会议桌前,从皮包里拿出厚厚一叠打印好的材料,挥舞着向大家宣布:“我有律师的意见书,董事会的行为是违法的!”华兴澜、沈经纶立刻起身接过材料,开始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吗?没有董事会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擅自印发宣传材料。”吴景波脸涨得通红,赶快指挥旁人进行制止。但在场的中层干部绝大多数都是雷昭烜选拔任命的,在心里还是倾向雷昭烜。大家认为雷昭烜虽然独断专行,甚至存在以权谋私的行为,但他力主改革创新、大胆开拓经营,比明哲保身、缺乏魄力的吴景波等人强过百倍。所以,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雷昭烜,相反中层干部们还都纷纷接过材料认真阅读起来,后排更有甚者直接站起来嚷嚷着伸手向华兴澜主动去要。一时间雷昭烜在人气上占了上风,吴景波气得满脸通红,坐在位子上冷眼看着雷昭烜在表演,也不敢贸然上前制止。律师意见书分发过后,雷昭烜开始高声为自己辩护起来,就在他越说越激动之时,会议室的门又“咣”得一声被推开,邵雄带着二、三十名二线干部和内退职工冲了进来。原来是麻凡一看大势不好,马上出去打电话搬救兵,邵雄闻讯立刻联系了部分二线中层干部和内退职工,从四面八方打车火速赶到集团总部。邵雄进了门来,手里也挥舞着一叠证据材料,高喊着:“雷昭烜,你说你有多大胆,不经集团领导班子同意,就擅自动用公款炒期货,损失100万。以前我们要是做错一点事都能被你整死,你却擅自炒期货给企业造成这么大的经济损失,为什么不承担责任?”邵雄非常聪明,直接点中了雷昭烜的‘死穴’。
“怎么能说我是擅自动用公款炒期货?领导班子都知道这件事。”雷昭烜振振有词地说。但是,这件事还真的没经过集团领导班子研究和同意,在此之前华兴澜根本没听说过。
“吴董,你知道吗?”邵雄问吴景波。
“不知道!”
“阮总,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邵雄又将其它领导班子成员一一问了一遍,大家都一致回答“不知道”。当问到华兴澜时,华兴澜只能说党政工联席会议上雷董提到过此事,有点印象。
“几月几号?哪次会议?”邵雄穷追不舍。
“说不清,可以查会议记录。”华兴澜说。
“麻主席,你负责集团领导班子会议记录,在你的会议记录里能查到吗?”邵雄又问麻凡。
“我可以负责任地回答,集团党政工联席会议记录本里没有。”麻凡说。邵雄哈哈大笑起来,众人跟着哄笑。
“我炒期货也不是为自己,如果挣了钱也是企业的。”雷昭烜辩解着,但气势已经没有了。
“但是现在是亏了钱,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的钱赔呢?”邵雄不依不饶地问。
“那我为企业做过的贡献,你们为什么不奖励我呢?”雷昭烜试图做最后的反击。
“你为企业做什么贡献了?企业规模是扩大了,但是我们却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统统被你撵回了家,后面招进来的职工全是你的七大姑八姨,我们职工没得到一点实惠。”一名头发花白的内退职工竟然也站出来指责雷昭烜。以前雷昭烜在集团内部都是独断专行、颐指气使,干部职工见了他就如同耗子见了猫,可今天自己却成了过街的老鼠。因此,他的底气一下子就没了,一屁股坐在身旁的空椅子上不说话了。就在雷昭烜下不了台时,韩百超急忙起身走到雷昭烜身旁,劝其离开。一开始雷昭烜还倔强地不愿意走,可经不住韩百超的苦劝,最后还是自己起身走出了会议室。送走雷昭烜后,韩百超回到会议室,笑着对大家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赖不走。开会,咱们继续开会。”
吴景波沉默了一会儿,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才宣布继续开会,请麻凡宣布调查结果。麻凡正襟危坐手捧调查材料念道:“受集团领导和广大职工的委托,我调查小组就职工质疑的问题进行了深入广泛地调查,现将调查结果公布如下:
1、雷昭烜与奇俊公司联营给企业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达320万元;
2、未经集团领导班子同意,雷昭烜擅自动用公款200万元炒期货,被强行平仓造成经济损失100万元;
3、鸿润家电城终止与彣峰公司租赁关系时,雷昭烜擅自减免彣峰公司一个月租金16万元;
4、雷昭烜利用职权将金鹏快捷宾馆和鸿润家电城的装潢工程全部包给其外甥施工,总造价为285万元;
5、雷昭烜的妹夫参与鑫桥物流园部分基建项目,施工量及造价有待进一步查证;
6、为鑫桥物流园建设工地供应钢材、沙子、石子、混凝土等建材的全部是雷昭烜的亲友关系,供应价格是否高于市场价格待查;
7、雷昭烜利用集团业务资源为儿子雷浩争取烟草运输资格,挂靠集团下属汽车运输公司从事烟草运输经营;
8、将运营良好的金鹏加油站交给私人承包经营,导致重新上岗的职工再次下岗;
9、在安排大量干部、职工内退的同时,雷昭烜却不断安置其亲友来集团就业;
10、内退干部、职工待遇过低,严重影响职工生活。
调查报告宣读完毕,吴景波要求在座的每一个人谈谈感想。结果,从集团领导班子成员开始,大家纷纷谴责起雷昭烜的违规行为。轮到华兴澜发言时,他极其简短地说:“我们金鹏集团是改过制的企业,这个企业是大家的,希望大家能够珍惜。”集团领导班子成员发言后,中层干部中韩百超抢先发言,他扫视着现场所有的人,说出了一句让大家吃惊不小的话:“咱们该核算一下家底子了,看看金鹏集团还能撑多久?”这句话提醒了吴景波,吴景波马上命令屠红梅向大家公布集团目前的财务状况。屠红梅将手里的工作日记本向前翻了两页,说:“我就不宣读财务报表了,这里有几个重要的数字给大家公布一下,集团的财务状况自然就一目了然了。第一是企业负债,目前我们银行贷款总共是8000万元,其中建设鸿润家电城贷款2000万元,建设鑫桥物流园贷款6000万元,另外施工单位垫资数额我这儿没有,估计将近2000万元,加起来总共一亿元左右。第二是银行利息,我们银行贷款的年平均利率是10%,每年的利息总额是就800万元,这个数字已接近集团全年纯利润的总和,也就是说我们正徘徊在亏损的边缘。第三是企业流动性严重不足,也就是说虽然我们每个月账面上都有利润,但目前物流园建设投资巨大,运输单位也都是垫资经营,而仓储单位客户结算又欠款严重,这样一来企业现金流远远不够,我们始终有资金链断裂的危险。汇报完毕。”
最后,吴景波总结性讲话:“大家都听到了吧?我们企业的经营形势并不乐观,如何摆脱困境大家还要从长计议。现在雷昭烜问题调查结果已经出来,集团董事会还将本着对雷昭烜负责的态度,组织有关人员对调查报告进行认真复查,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对雷昭烜做出相应的处理。散会!”
蒯莉莉这段时间不但没有消沉,反而异常活跃起来。她一改往日喜欢穿职业装的习惯,突然穿起了一条极短的牛仔短裤。她那圆润结实的臀部挺翘着,走起路来左摇右摆;完全裸露着的饱满均称的两条大腿白花花地,摄人心魄。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甜美的笑容,逢人便主动热情地搭讪,三天两头跑到吴景波、阮岱朝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每次都坐在吴、阮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谈笑风生的同时,将雪白的双腿不停地抖着,直抖得吴、阮心里发痒。但是,面对风情万种蒯莉莉,作为职场老手的吴景波、阮岱朝还是对其充满着戒心,在目前权力斗争最为关键的时候,他们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尤其是吴景波,他早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将雷昭烜的人斩草除根。
雷昭烜被牢牢地钉在道德的“十字架”上,正在接受公众的审判,所以吴景波等人已经忽视了雷昭烜的存在,而是把主要精力集中在领导班子重新组阁的问题上。集团董事长当然是非吴景波莫属,尽管他是“坐轿子”被麻凡等人抬出来的,但麻凡、丛培尧之流毕竟资历太浅,想颠覆雷昭烜的统治还必须拉起一面大旗,更何况在后雷昭烜时代还有稳定大局的重任,所以吴景波是众望所归。但是,吴景波又不想兼任总经理职务,因为他在金鹏集团一直从事的都是政工工作,对经营管理一窍不通,再加上目前企业资金状况非常困难,他也害怕承担经营责任。于是,吴景波找阮岱朝谈话,希望他能担任总经理,在业务经营上助自己一臂之力。可阮岱朝混日子的能力比吴景波还要强,面对企业急待拨乱反正,他不可能承担起力挽狂澜的艰巨使命。所以,阮岱朝便在吴景波前面极力推荐华兴澜。当然,要是单纯从人品、学识和能力来说,吴景波确实很想起用华兴澜,可华兴澜与雷昭烜的私人关系又非同一般,他担心对其委以重任后出现闪失,所以一时难以决断。总经理人选迟迟定不下来,却让麻凡、丛培尧看到了希望,他们乘机毛遂自荐,要求分别担任集团党委书记、总经理。吴景波就此事与阮岱朝交换意见,阮岱朝对麻、丛非常反感,坚决不同意。为此,吴景波一伙产生了内讧,在利益面前他们成了一群争食的鬣狗,守着猎物龇牙咧嘴地怒视着对方。就这样,雷昭烜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对他的处理决定迟迟下不来,反倒让雷昭烜觉得自己头上悬着的那把鬼头刀总是落不下来,天天寝食难安,希望事情赶快有个了结。
身为组织科长的汪毓玲虽然不是集团高层领导,但她在金鹏集团从事组织工作多年,在中层干部中有很深的人脉。当她看到吴景波一伙只顾争权夺利、疏于经营管理,便认定他们都不是能干事的人。尽管雷昭烜身上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但他毕竟是个实干家,比眼前这帮人强得多。如果真让麻凡、丛培尧等人掌了权,金鹏集团就离“关门大吉”不远了。因此,汪毓玲开始多方周旋,不断地去做吴景波、阮岱朝等人的工作,希望能让雷昭烜重新回来主持工作。她甚至自掏腰包请邵雄等人吃饭,游说二线干部能支持雷昭烜。可惜汪毓玲的努力都是白废,毕竟摆在吴景波等人眼前的利益诱惑是太大的。
看到吴景波一伙正在狗咬狗,汪毓玲又在帮雷昭烜做群众工作,华兴澜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便打电话将此事告之雷昭烜,建议他赶快想办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雷昭烜的情绪十分低落,他无可奈何地说:“我不回去了,就让吴景波他们折腾去吧。”华兴澜彻底绝望了,不禁仰天长叹,难道曾经叱诧风云的雷昭烜就这样永远离开了金鹏集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