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走出来的居然是沈云,这让陆羽颇觉意外。一见是恩师回来了,沈云连忙走上前,躬身道:“师尊,黎师叔,你们回来了。”
“没有人看管你们吗?”陆羽难以置信的问道:“幽冥天君怎么会让你随意走动?其他人呢,幽冥天君和他的手下呢?”
沈云连忙解释道:“禀告师尊,你们走后不久,幽冥天君的一个仇家追杀至此。幽冥天君不敌,带着手下仓皇逃走了。那位前辈救了我们之后,就急着去追赶幽冥天君了。”
“原来是这样,害的我们白担心一场!”蔡氏突然笑道:“亏我还想出这么个瞒天过海之计,现在却没派上用场,真是扫兴啊!”说着,她在脸上用手揉弄了几下现出本相,原来是黎婷乔装改扮的。
她原本计划自己假扮蔡氏接近幽冥天君,趁孙瑜将假地图献上之时,出手偷袭幽冥天君,而陆羽则负责对付另外两个人。孙瑜跟等候在外的蔡氏里应外合,乘机救出被困的沈云等人。
陆羽道:“看来我们是虚惊一场,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对了,不知道是何方高人,竟然能将幽冥天君打的落荒而逃。沈云,那位高人可曾留下姓名?”
“弟子也曾问过,但那位前辈并没有说,她蒙着面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沈云含糊其辞的说道。这段话并不是竹婆婆教给他的,而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既然如此,也罢。天下之大奇人隐士大有人在,不愿意透漏姓名也不奇怪。只不过你们几个还真是福大命大,这样也能获救。其他人呢?”陆羽见他们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
沈云忙道:“师兄和师姐在其它房间入定修练,我们怕幽冥天君半路杀回来,于是轮番放哨。我们又不敢擅离此地,怕师尊和师叔回来后找不到我们。”
陆羽点头道:“很好,待会儿通知大家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整一天,明天清晨出发。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你掌门师伯一行人应该赶到我们前头了。”
“弟子遵命!”沈云躬身一礼,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陆羽黎婷带着四名弟子向孙瑜辞行,孙家夫妇依依不舍的将一行人送到镇外。
临行前,陆羽将一封书信交给孙瑜道:“孙老弟,昨夜你我相谈甚欢。你这个朋友,我陆羽交定了。此地不宜久留,这封书信你拿着,前往缥缈山找我师姐慕容玉荷,她会安顿你们的。”
孙瑜接过书信放入怀***手道:“陆兄有命,小弟不敢不从。我与你弟妹收拾一下便前往缥缈峰等你,祝你此行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众人相互道别,一行人继续向罗刹海方向行进。在凉镇耽搁了三日,离论道之期已经很近了。陆、黎二人每人要带两名弟子驭剑飞行,因此除了吃饭住店的时间,六人都在加紧赶路。
落日城
临近罗刹海岸的一处修仙者之城,此城由第一任罗刹海之主创建。此地专供修仙者贸易、集会,是世间唯一一座没有凡人居住的城郭。
在论道之期的前一日,沈云一行人来到了这里。
“这里离罗刹海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了,站在落日城的西城楼之上就能看到罗刹海的景色了。今天我们就在城中休息,看看能不能遇到掌门师兄。”陆羽说道。
黎婷抻了一个懒腰,开口道:“哎呀,终于到了。带你们这些肉体凡胎的飞行真是又慢又累,现在我需要一张大床美美地睡上一觉。师兄,别说个没完了,一路上你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对他们介绍的够详细了,快去留仙客栈投宿吧!”
陆羽笑道:“你这个丫头,都是半仙之体了怎会如此堕落?虽然这次你是陪着我们来的,但你也不能如此的散漫啊。小心掌门师兄知道了,罚你去三省堂面壁思过!”
“又来,又来!能不能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好不容易能出来玩玩,还不让人家好好放松放松。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跟师兄一样是修练狂啊,我是没有你们努力,但也没见你们证道飞升,不就比我高一两个境界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羽摇了摇头,笑道:“好好好!你休息,等你阳寿耗尽时,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么多歪理。走吧,我们去留仙客栈。”
留仙客栈
落日城中唯一一家客栈,坐落在落日城最繁华的通天街上。沈云等人一踏上这条街道就惊讶的合不拢嘴了,这里真如陆羽所言,就是专门为修仙者打造的。
临街两侧的商户卖的都是与修练相关的物品,符纸、灵草、法宝、法术典籍、炼材等各种店铺应有尽有。
路过这些店铺,在通天街的尽头,一座底上四层沿街二十四间门面的建筑就是留仙客栈。整座客栈的外观就像一座宫殿,单是一层的大厅就有普通房屋的两层高。黄金铸造的巨大牌匾上,留仙客栈四个银钩铁画的大字竟然是用每块巴掌大的极品火晶石镶嵌而成的。
走进店中,大堂上桌椅柜架的用材皆是罕见的血檀木。血檀木是生长在南疆毒巫沼泽深处的灵木,它的树叶、花朵都是十分名贵的药材。而血檀木本身更是九品炼材,用它的木屑磨成粉,一两就价值百颗上品灵石。
血檀木在日光的照耀下,本身也会散发出一种十分好闻的清香之气。这种气体有安神静气的功效,修行者中的土豪们常会用它做成配饰或者香料带在身上。陆羽手中的那串念珠,就是用血檀木制成的。
“哈哈,陆先生,你们似乎到的有些晚啊!”一位富家员外打扮的胖老头从里面迎了出来,对着陆羽拱手笑道。
“哈哈,田掌柜,一别三十载,你依然是如此的富态啊!”陆羽也拱手还礼,嘴上打趣道:“看来你这黑店是三十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十年啊。”
“陆先生说笑了,田某此生注定与大道无缘了,所以才在这里赚些养老钱。怎么,这一次是由陆先生代表缥缈峰论道吗?”
“怎么,难道掌门师兄还没到吗?”陆羽不禁有些惊讶。
田掌柜道:“并没有见到姜掌门,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陆羽摇了摇头,暗道:难道师兄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明日就是论道之期了,他怎么会现在还没有到。
陆羽正暗自沉思,忽听一阵喧闹之声从后边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只听砰地一声,一人从后堂倒飞而出,满身是血的摔倒在陆羽身边。
“什么人敢在留仙客栈中撒野!”田掌柜一见有人打斗,连忙出声喝道。
“不关你的事!”一句冰冷的回答传来。一名杀气腾腾的男子从后堂转了出来,他一边揉着拳头,一边向倒在地上的男子逼近。
男子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细长的剑眉高挑,一双细眼似两点寒星般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挺拔地鼻梁下一张薄片嘴,嘴角微微上扬着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一身白色衣衫,上绣着蓝色的云纹。衬托着那张如寒霜般惨白的脸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森森冷冰冰的。
地上满身是血的男子咬牙撑起身体,用手指着白衣男道:“韩秋雨,你不要欺人太甚,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韦正英,是你说完风凉话就想转身溜走的,我虽然懒得还嘴,但我可没说不打你。”韩秋雨再次举起右手,掌心中一团淡青色的灵气实化为一根冰锥。他轻轻用手一推,冰锥就射向了倒地的男子。
“可恶!”韦正英刚刚伤的不轻,这冰锥又来的极快,情急之下只能用手臂护住要害,丢一条手臂总比丢了性命强。
啪!
一声脆响,冰锥在射中韦正英的前一刻化为一片冰晶消散在空气中。田掌柜收起法诀,伸手搀起韦正英道:“留仙客栈有规矩,无论何人都禁止在店内打斗。二位是初来乍到,这一次就算了,希望你们适可而止。”
“多管闲事,找死!”韩秋雨的双瞳忽然变为蓝色,他周遭的气温骤然下降,空气中的水灵气在低温下晶化成数根冰锥,锥尖全部对准了田掌柜。
“混账东西,还不住手!”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留仙客栈岂是你这小辈撒野的地方!”说话间,一位身穿天蓝色道衣的苍髯老者从后堂转了出来,来到韩秋雨身前。
空中悬浮的冰锥开始微微颤动,韩秋雨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苍髯老者见他当着这么多人无视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烧,挥手给了韩秋雨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口中骂道:“畜生,你还想忤逆不成!”
一行暗红色的血迹自韩秋雨的嘴角溢出,他用手捂了捂脸颊那五道火辣辣的手印,面无表情的说道:“弟子不敢!”
说完,他又冷冷的看了田掌柜与韦正英一眼,转身离开了大厅。随着他的脚步远去,那数根浮在半空的冰锥也再度化为水灵气消散在空气中。
“真是对不住各位了,门下弟子无知鲁莽,老夫代他赔罪了,还请田掌柜雅量海涵。”苍髯老者望着韩秋雨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又转身向众人赔礼道。
“宋老先生不必如此,但还请转告门下弟子,咱们下不为例!”田掌柜拱手还礼道。
陆羽走上前,对着老者拱手道:“宋老,多年未见依然轻健如故,晚辈有礼了!”
“哎呀呀,这不是陆贤弟吗,恕老夫老眼昏花,竟没能认出贤弟。”说着,老者走上前来,一把拉住陆羽的手笑道:“贤弟莫怪,来来来,咱们到我房中好好叙叙。”
黎婷哈地一声,一步跨到老者面前,嚷道:“宋老头,就看见我师兄了,难道我是透明的不成?你那一对眼珠子,还真是摆设啊?”
“哎呦呦,这烈火丫头一张嘴还是这么厉害,是老夫失礼了。哈哈哈!”老者爽朗的笑道:“想当年这小丫头才五六岁的时候,你们师父带她到昆仑做客。她一见玉京楼上的万法铃有趣,就保住一个死活不放手。那哭声真是惊天动地,弄得一群人那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只能让她把那个铃铛带走了。”
哈哈哈,宋老一番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沈云等小辈不敢放肆,但也是强忍着笑意,憋得眼含泪花满脸通红的看着自己这位美女师叔。
黎婷大闹玉京楼的事陆羽自然知道,老者是昆仑玉京万法门的太上长老宋德,当年就是他同意,将那个法铃送给黎婷的。
玉京楼相当于圣剑门的灵宝阁,万法铃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铃铛。每个法铃之上都刻有一门功法,玉京楼上挂着近万个法铃,万法门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的。
而当年黎婷带走的那个法铃,上面所刻的就是周天光辰法。黎婷将其融会贯通后,才演变成与自身灵根属性想契合的金光烈日诀。就此论起来,黎婷也算是半个万法门传人。
陆羽扭头对黎婷示意,黎婷挥手道:“行了,别揭我老底了。你们快去吧,这里不用你管了。田掌柜,给我们安排几个房间,然后把你们店里的拿手好菜备上一桌送到房间里。”
留仙客栈的一楼是用来迎客的大厅,二楼是酒楼,三层四层全部是客房。由于一行人来的较晚,因此只有三楼一间四楼两间可供住宿了。于是六人依然是黎婷萧静住一间,洛风长孙吉住一间,沈云与恩师陆羽住一间。
陆羽被宋德拉去叙旧了,沈云便自己先进了房间。自从六岁拜入师门,沈云几乎没有机会能够出门,更别说住进这么豪华的客栈了。
推开房门,光是房间的格局就让沈云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一间房屋的大小快赶上在师门的一个套院了,而且内中的布置可谓是极尽奢华。
进了门首先是一处茶厅。一张古木茶几放在正中央,地上放着四只蒲团,茶几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套珀玉茶具,赤铜香炉内焚着血檀香,四周或高或低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吊兰盆栽奇花异草。
茶厅右侧是一处卧房,内有一张大床和一个放置物品的衣柜,无一例外都是血檀木制成。床上的铺盖全套用冰蚕丝织布做成,上面的花纹则是用金丝线绣成。
穿过茶厅的木雕镂空拱门,往里面走是饭厅。一张血檀木八仙圆桌陪着八支圆凳,放在一处三尺高的白玉石台之上,石台下的地面是用透明的琉璃石板铺成,石板之下竟然是一个下陷的水池,池中数条蓝白相间的冰锦鲤来回的游动着。
石台一侧是用乌石堆砌的假山,假山上架着一只缩小版的水车。水车不断的转动着,将水从假山上送入地下的水池中,又利用机括巧妙地从另一侧抽回山上。令一池死水成了活水,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饭厅的左侧是一扇巨大的屏风,屏风后面是浴室,右侧又是一间卧房,布置与之前一间大体相同,只不过比之稍大一些,而且在床的一侧多了一张卧榻。卧榻上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四色果品。
沈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木呆呆地走回茶厅一侧的卧房,机械地坐在床边大脑之中一片空白。自己在师门时建立的价值观此刻已经完全崩塌了。
那些典籍上记载的奇珍异宝,在这里似乎都是随处可见的稀松平常之物。动辄八品九品价值连城的炼材,在这里似乎只是普通的建筑材料而已。
原本以为圣剑门已经是人间仙境了,现在这番经历才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这世界如此之大,不知还有多少自己未知的事物。
由此又联想到个人的微小与天道之浩渺,思绪仿佛一下子穿越了虚空进入了一个玄奥的世界中。四周一片混沌,周围的景物若以若现,一个缥缈的身影似乎再向自己招手,自己跑啊跑啊,却怎么也到不了那人的身边。
混混僵僵中沈云也不知道在床边坐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人轻轻地推自己,他才从自我封闭的臆想中清醒过来。
“师弟,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半天了,你怎么了?”长孙吉疑惑的看着沈云茫然的眼神,有些好奇的问道。